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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七娘問石如琢:「我也可以叫你阿器嗎?」
石如琢笑道:「當然可以。」
柳七娘看上去年近三十,長得不算特別標緻,臉蛋被北風吹得映出兩團紅暈,皮膚也不似博陵女子保養得那般嬌美如玉,穿著厚厚的棉衣看著結實魁梧,但她狹長的鳳眼卻有絲別樣的成熟風情,說話時的語調雖是荷縣口音,也相當清亮悅耳。
除了柳七娘之外,衙門的同僚和學生們都能來接她的朋友,可見葛尋晴即便到了全然陌生的地方依舊很受歡迎。
石如琢不免在心裡有些懷疑自己的做法。
可能仰光一點都不寂寞,她是到何處都能立即和周圍人打成一片,樂觀生活的人。
看起來中秋會有很多人陪她度過,或許她根本就不會覺得孤苦無依吧。
想到此處,石如琢在心裡自嘲地笑了笑。
葛尋晴跟石如琢說她準備了很多好吃好玩的,這就帶她回去。
「啊,對了!這皮帽給你!瞧我,見著你開心得都差點忘記這麼重要的事兒。」葛尋晴將手裡毛茸茸的狐狸毛皮帽子給石如琢戴上。
厚重綿密的毛帽蓋在她的腦袋上,還有一對往下垂的護耳,不僅能夠遮擋耳朵,還能立即讓她的小臉也免於寒風的侵襲。
剛才被吹得快裂開的腦袋,一瞬間就不冷了。
葛尋晴怎麼看石如琢都覺得新鮮可愛,興奮之餘肢體上的動作也多了許多,捧著她戴著毛皮帽子的臉,仔仔細細地瞧著,傻乎乎樂呵呵:
「看看我們阿器漂亮得要人命。我就說這毛皮帽子不用再縫大一些,就這大小正合適。你原本臉就是巴掌臉,腦袋能大到哪裡去?」
石如琢好奇:「這帽子是你做的?」
「自然!我親手打的狐狸,親手剝的皮!比著你的尺寸一針一線縫起來的。」
石如琢難以置信:「什麼?你會做這些事?」
「嚯,我現在會做的事兒可多了!咱們別在這兒吹風了,快!我帶你回家!」
葛尋晴給石如琢製備好了帽子、手套,以及極為保暖的裘衣,說她從博陵帶來的那些衣物在荷縣這塊肯定不頂用。
被葛尋晴全副武裝之後,石如琢的確感覺被凍僵的手腳又重新有了知覺。
石如琢讓人把馬車拉到葛尋晴所住的小宅院裡,將帶來的物件陸陸續續搬下車來。
葛尋晴看她這一件件的,心裡頭開心,嘴上卻說:「你和長思阿白寄了那麼多東西來不算,這會兒你還親自跑一趟當郵驛!也不嫌累!」
石如琢聽她這麼說,便是明白長思和白二娘應該是在她瑣事纏身沒時間聯繫的時候,給葛尋晴寄過東西了,還特意帶上了她的名字。
石如琢笑道:「這回我和長思、阿白一塊兒準備的東西多,我怕郵驛不好送,這便親自來一趟。怎麼?不歡迎麼?」
石如琢的話裡帶了些揶揄,葛尋晴「嘿嘿」了兩聲:「怎麼可能不歡迎,你不知道,我,我可想你們了……」
說著葛尋晴居然紅了眼眶,噘起嘴說哭便哭。
石如琢被她的眼淚弄得心上一慌。
本以為葛尋晴周圍這麼多友人,肯定不會孤獨,自己跑來或許是多此一舉。
沒想到……沒心沒肺的葛仰光也會哭啊。
石如琢趕緊幫她把眼淚擦去:「我知道……我,我們也特別思念仰光。」
「真的想我麼?我可太怕你們將我忘了。」葛尋晴委委屈屈,眼睛和鼻尖都紅透了。
石如琢拉著她的手,鼻子也有點酸:「怎麼會忘呢?仰光一輩子都在我心上。」
葛尋晴得了石如琢的話,更開心了,兩人對著彼此傻樂。
葛尋晴還是住在當初石如琢第一次來荷縣之時,陪她一塊兒收拾出來小屋子裡。
當初石如琢走之前幫她清掃得乾乾淨淨,辟出了衣物懸掛之地和專門用膳之處,破了洞的窗戶全部補好,還加裝了擋風板。
沒想到時隔一年再來一切都亂套。
衣物隨意丟在案幾或床榻上,不知何時用過膳的碗箸都沒清洗,摞得一掌高,更別說窗戶上好幾個被風吹裂的洞只是潦草地用布遮擋起來。
這粗糙的居住環境,完全能看出主人的性格。
葛尋晴見陋室里的點滴都被發小看了個一清二楚,石如琢無奈的表情更是印證了她的火眼金睛。
「仰光,你這……也太邋遢了。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會生病的。」石如琢果然念叨了起來。
「哎!我這不是忙著公務,又恰逢你要來,沒時間收拾麼!我平時真不這樣,收拾得可利索了!」
葛尋晴正說著呢,石如琢已經脫了厚重的外衣和皮帽,拿了屋角的工具,將破的洞給補起來了一處。
「仰光,搭把手,幫我遞下錘子。」石如琢麻利幹活的樣子讓葛尋晴有些陌生。
好像這一年來,攻玉幹練了不少。
葛尋晴將錘子遞過去,石如琢拿起來咣咣咣幾下,便將窟窿給補上了。
捻了面輕薄的手絹貼在窗口,手絹並沒有飄起來,風被徹底擋住了。
「好了,完成了。」石如琢將袖子一圈圈地捲起來,「再解決下一個。」
葛尋晴看著她突然說了句:「阿器好俊啊。」
石如琢愣了一愣:「……這是什麼奇怪的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