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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客人走了之後,唐見微繼續鎮定地對暴三郎說:
「足下何時能夠清房搬走?」
暴三郎坐在椅子上,摳著牙齒說:「誰跟你說我要搬走了?這鋪子我明年還繼續租。你們又不會做生意,拿回去純屬浪費。」
唐見微直接將契約拿了出來,擺在他面前道:
「咱們兩家這些年來簽的都是一年一簽,契約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只要提前一個月告知,契約期到我方就能將鋪子收回來。明年能不能繼續租,這事情可不是足下一個人說了算。」
「我不管那些契不契約的,看不懂。」暴三郎拿著魚刀在唐見微面前晃了晃,
「但是我在這邊做生意做了五年了,你說讓我們走就走?是不是就欺負我們是老實人?」
唐見微直面這魚刀,一步都不往後退,表情也由剛才講道理時的恭敬變成了冰冷:
「足下要是不識字的話,我大可跟足下一字一句地說個明白。可足下想要違反契約的話,這事情若是鬧到官府,足下可一點都討不到好處。」
「嚇唬我是吧?拿官府來威脅我?」
「我從未想要嚇唬或者威脅足下,一切都是按照契約行事。這鋪子本來就是童家的,如今我們按照契約將其收回,如何是威脅閣下?若是要威脅閣下的話,恐怕也不會是現在這種局面了。」
暴三郎終於抓住她的話柄,大叫一聲道:
「你還敢硬來不成,有沒有王法了?!」
他這麼一吼,忽然從後屋子裡衝出來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背都駝了滿頭的花白頭髮,大叫著跟瘋了一樣,衝著唐見微就來!
童少懸沒想到會突然殺出這麼一個程咬金,心裡一驚,花椒彈已經蓄勢待發,卻又猶豫了。
這老太太要是中了參入了蜀椒粉的花椒彈,可真得當場升天。
就在她猶豫之時,路繁左手一伸,將老太太來勢洶洶的腦袋扣了個正著。
老太太腳還在地上蹬著,忽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了,抬頭一看,一個年輕郎君居然扣著她的頭!
路繁只不過是單純地阻攔,並沒有其他任何的動作,甚至除了天靈蓋之外沒有碰到她身上任何一處,那老太太卻是「嗷」的一聲,兩眼一翻,立即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腦袋一歪,假裝昏死過去。
路繁:「……」
暴家人立即大叫起來:「出人命啊,鬧出人命啊!」
「童家殺人啦!」
「大家快來看看啊,連老太太都不放過!我娘死啦!」
本來就處於市集中心,這一家子嗓門又大,如此一吆喝,立刻引來了一大波的圍觀群眾。
看熱鬧的人圍過來,看到有個老太太挺屍在地面上,也是嚇了一跳,紛紛詢問出了什麼事。
暴家人一改剛才的霸道和蠻橫,哭啼啼裝可憐讓大家評評理:
「承蒙街坊鄰里的照顧,咱們家在這個市場裡經營這間小鋪子已經有五年,賺不了什麼大錢,但是上有老下有小,不勤勤懇懇地經營,餬口飯的錢都要沒有了。這個鋪子是我們暴家勤勤懇懇一步一個腳印開墾出來的。如今房主看我們生意還過得去,便眼饞打起鋪子的主意來了!硬要我們把多年來的心血通通交出來,這不是趕盡殺絕是什麼?還威脅我們說她們官府里有人!二話不說毆打我的老母親!我老母親做錯了什麼?要被你們這般欺辱?!」
這個姓暴的張口就來,圍觀的群眾們越聽越生氣,將唐見微她們圍了起來,往外驅趕:
「你們這麼做就太過分了吧,人家辛辛苦苦經營出來的店,你們說收就收?」
「官府里有人又怎麼樣?官府里有人就可以肆意妄為欺負百姓了?」
「人家年紀這麼大了,你們居然還下毒手,是不是人啊?!」
夙縣的百姓天性淳樸,還特別有正義感,唐見微之前賣早點的時候,就感受過街坊鄰居們的仗義執言,有什麼看不慣的事情他們都會沖在前線。
可這事兒有好有壞,有時候他們的善意卻會變成別人的手中之刀刃。
暴老太太安穩地躺在兒子的懷裡,張著嘴露出一口黑黃的爛牙,聽到這動靜睜開一隻眼看向唐見微她們。
瞧她們被往外轟,笑得分外得意,隨後繼續閉上眼睛裝死。
童少懸還想據理力爭,被唐見微攔了下來。
「如今他們認定了我們是壞人,跟他們說什麼都沒用。咱們今天準備不足,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先離開此地再說。」
在路繁的護送下,她們從西市逃了出來。
童少懸心裡有些憤懣:「這些人是非不分,只聽一耳朵就為虎作倀,實在愚昧!」
唐見微倒是挺心平氣和的,大概是想到了這結局:「這便是民智,但其實他們也是在維護他們心中的正義,你們夙縣人大多都是心懷純良的好人。」
「若只是純善而不分是非,一腔熱血付錯它處,便算不得好人,只是個愚人罷了。」
唐見微看童少懸對世道頗有不平意,又覺得她適合當官了。
唐見微對她笑道:「若你想要改變這些愚人,便要站到更高的地方,能讓他們都聽得到你的話,願意聽你的話。」
童少懸心裡一股火在燒,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會的!」
她們倆正說著,跟著她們身後的路繁卻是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