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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官們距離太遠,看不見童少懸寫了何字,只覺得她根本就沒細看就潦草批覆。
這點兒時間,別說是做決策,就是仔細看完文書內容恐怕都做不到啊,還一下看兩卷?
「胡鬧,當真是胡鬧!」一年近六旬的老者批評道,「這些函件可都是關係到齊州存亡的要事,豈可如此兒戲!」
這老者一肚子憤慨,覺得童少懸這年輕人實在太草率,這麼快批覆函件便不是要好好辦事的態度。
要如同前任刺史,一件事召集州衙上下窩在書房內討論大半日,這樣的批覆才夠穩妥。
到底是天子身邊的紅人,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方式得到了天子恩寵,居然將其安插到了齊州刺史這麼重要的位置上來,實在讓人不恥。
那老者袖子一揮就要離開,卻聽有人嘆了一句:「唉唉唉!同時看三份文書了……這!她真的能看得明白嗎?」
老者:「……」
當真是要被氣死!趕時間也不是這樣趕的!
老者為了保住自己這半條命不被當場氣死,早早走了。
而剩下一半的屬官都頗為好奇,都想要留下看看這童刺史最後批出來的會是些什麼玩意。
十多位屬官們在院子裡等著,季雪一直在書房之內端茶遞水,阮逾也在案邊伴著童少懸,兩人低低的議論聲不絕。
批覆到後半程,阮逾眼睛都快花了,腦仁一陣陣地疼,讓童少懸稍微歇會兒,他有點跟不上童少懸的速度。
「那阮公先休息休息,喝會兒茶。」童少懸繼續將函書攤開。
阮逾雖是知道童少懸的神童之名,在夙縣教導她時也察覺到其聰慧不凡,正是因此他才能如此放鬆,絲毫不緊張。
可這還是頭一回看她閱卷。
方式竟如此的……神奇。
沒見識過童少懸一夜之間將大理寺的卷宗全都扒乾淨的阮逾心裡也在犯嘀咕。
還能這樣同時看三份?
偏偏童少懸絕然不是裝腔作勢,方才三卷同時讀完,和阮逾探討時所有的細節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一份份批覆也不停歇,不怕腦子燒壞嗎?
阮逾看向季雪,結果這隨身婢女完全見怪不怪,在一旁幫她研墨,搬運函書,絲毫不擔心她腦子會不堪重負,似乎早也習以為常。
透過窗沿縫隙往裡看的屬官們都被震驚到忘記自己是在偷窺了。
趴在窗邊討論不絕,童少懸充耳不聞,注意力高度集中,將自己能批覆的全然批覆,拿不定主意的再與阮逾商討。
不到兩個時辰,堆積如山的函書已然被童少懸一掃而空。
她站起來活動活動胳膊腿,用季雪剛剛換過冰塊的牛皮囊壓著額頭,走出來問屬官們:「還有要處理的函書嗎?」
屬官們一時無言,有一長髯僚官萬分好奇地問道:「關於沛縣縣令的函書批覆,可否讓下官一看?」
「自然可以。」
童少懸走了回去,似乎完全沒有思考,輕易地將那捲函文從小山里抽了出來,似乎對其放置的位置極為肯定,也未確認自己是否拿錯,直接給了那長髯僚官。
僚官接過攤開,的確是這卷,便和周圍十多雙眼睛一起火速閱覽。
童刺史的答覆極為清晰準確而務實,全然對症下藥,並非含糊其辭明哲保身。
或許有些措辭尚算稚嫩,批覆之言也太過袒露真實意,但也說明了童刺史身上並沒有官油子們的壞習慣。
她真誠而鋒利,能力卓絕,是個和前任刺史全然不同的少年長官。
眾人閱畢,無不肅然,再去瞧那台階上的年輕女子,已然不敢有任何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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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州雖地廣,但瘴氣擾人道路難行,山野間時常會有猛獸蛇蟲出沒,車馬閉塞,導致齊州雖是重防之地,但物資相對而言頗為匱乏。
特別是剛剛從博陵來到此地的童少懸,這兒的食物怎麼都吃不習慣。
即便是一盤時蔬里,都參入了不少麻嘴的花椒,吃得童少懸滿嘴發麻,吃到最後毫無知覺。
此地潮濕,香料的使用更是滲透到所有的菜色之中,就連吃碗麵,那湯里都帶著讓童少懸叫苦連天的辛香。
來到齊州,她日日要解決公務不說,吃不好還單說,夜晚即便季雪幫她熏過三遍屋子,那蚊蟲依舊多得恨不得將她當場抬走。
來此地月余,童少懸便消瘦了一大圈下去,季雪怎麼想辦法幫她補都補不回來。
在艱難地將難以入口的食物硬賽入嘴中時,便是童少懸最思念唐見微的時候。
到了齊州她才發覺,原來唐見微一直以來都在精心呵護著她的口味。
即便是所謂的有營養而無口感,唐見微非要她吃的那些利於身體康健的飯菜,那美味也甩這兒的飲食幾百條街。
唐見微為了讓她每一日都吃得健康且吃得開心,在暗地裡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思。
原來那些平日裡的司空見慣,才是最緊要的歲短情長。
唐見微已經滲透到她味覺,滲透到她的骨血之中,不可能剝離了。
童少懸默然擦掉眼淚,思念之情幾乎將她一顆心溺亡。
晝時繁忙的公務還能將思情消減一番,每當夜深人靜,懷中空蕩蕩的,童少懸便覺得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被她落在博陵了。
第28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