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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瀾家」這兩個字,便是給孫允最大的暗示。
既然知道對手是瀾家,還敢這樣許諾的,的確只有天家了。
孫允在西南的日子裡,一直和佘志業藏在瀾仲禹的羽翼之下,自然也親眼目睹瀾仲禹是如何被擊潰的。
如今皇權日益壯大,麾下奇才輩出,瀾家丟失了西南便是一個重要的信號。
或許這天是要變了,瀾家日薄西山已在眼前。
是時候該棄舊圖新了。
孫允終於說了,將當年軍資大案的始末說得明明白白。
當年衛慈讓位,先帝另立儲君,不久駕崩,新帝得登大寶,但瀾戡覺得新帝德不配位,想要擁立他人,甚至取而代之。
在以瀾戡為首的瀾氏集團與天家鬥爭的漫長歲月里,一代人老去,同盟之中中堅力量漸漸退出舞台,新銳領袖慢慢嶄露頭角。
瀾戡退居豐州,京師核心從瀾戡轉接到瀾宛身上。而當年那個孤軍薄旅的天子,也已經長出了更為豐厚的羽翼。
唯一不變的,是瀾氏的野心。
瀾家一直在暗地裡籌備軍餉,儲備軍力,更是聯合多衣國打造輜重。從東南到西南,從豐州到博陵,瀾氏如日中天。
瀾戡厭倦了繼續和天子兜兜轉轉的政治遊戲,他也察覺到了衛襲的成長,便想要速戰速決,快些解決這心頭大患,聯合沈和吳家一同協商謀反大計。
那時孫允是綏川刺史,也是瀾家早就攬入陣營的一員要將,彼時他正在綏川與邊境賊寇作戰,與兵部尚書佘志業一塊兒打起了軍資的主意。
事實上他們得手了多次。
因戰事向中樞討要錢糧、兵力和各種輜重,這是個非常正當的理由。每回求援,中樞都會緊急調派輜重兵馬前往支援,就怕綏川受不住,賊寇沖入中原,後患無窮。
每每綏川戰敗後便要軍資,軍資到了,戰事也平穩了。可沒過多久,博陵又收到孫允的信,說賊寇再犯,情況緊急,繼續向朝廷討要軍餉物資。
三番五次之後,衛襲起疑,這便讓沈約帶兵前去綏川,接管綏川兵權是一,更重要的是查清孫允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沈約身為沈家嫡女,一直不喜瀾氏所為,更不喜沈家對瀾氏唯命是從。
這次前往綏川還是受了天子之命,可想而知她的心不偏瀾家,甚至連沈家都不放在眼裡。
那些年她一直都在和瀾氏甚至是自己的宗族劃清界限。
沈約將來綏川之事,給孫允和佘志業極大的震懾力,害怕貪沒軍資的事情敗露,孫允和佘志業聯手伏擊沈約。
後來的事沈約也知道了,她在綏川中了孫允和佘志業的埋伏,九死一生。
「軍資並不是我們想貪沒就能貪沒的,軍資的轉挪需要經過『三司檢校』,我和佘志業不過『二司』,還需一司方可成事,所以,需要中樞之中有人配合……」孫允嘴唇上滿是血口,凌亂骯髒的頭髮垂在臉上,即便如此,談起當年的驚天大案,他還是露出了不可一世的笑容。
阮逾雙手交叉抱在前胸,他和沈約對了一個眼神,兩人都明白了。
軍資的轉移還需要過戶部的手,有什麼異樣也逃不過戶部的眼睛,所以當時戶部的一把手王弘闊,便是軍資大案中另一個關鍵人物。
孫允道:「王弘闊,時任戶部侍郎,當時戶部尚書空缺,瀾尚書便向他拋出了橄欖枝。這姓王的膽子小,但在朝中素有美名,極會裝腔作勢,這便是他好用的地方,便於隱藏。」
孫允說王弘闊是戶部一把手,肯定得圈住了他軍資才能妥當,但說回來,他的能力是在他的學生唐士瞻之下的。
唐士瞻目達耳通又尚治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瀾宛非常喜歡他,想要招攬他。但幾番誘惑之下,唐士瞻依舊毫不動心。
即便那時的唐士瞻還不知道自己的老師已經背叛蒼室,不知瀾家正在轉挪軍資,但落在瀾宛眼裡,不可用之人必定會在將來的某一個時刻變成敵人,她對唐士瞻已經起了殺心。
卻比王弘闊慢了一步。
孫允和佘志業聯手「害死」沈約之後,生怕紙包不住火,若是天子繼續追查,軍資大案被捅破,他倆肯定逃不了。
與其坐以待斃,不若率先出擊。
軍資案已經震動朝野,孫佘二人竟主動告發吞沒軍餉之事,但他們並沒有承認是他倆所為,而是將所有的罪責推到王弘闊的頭上,隨後便製造了一場意外,人間蒸發。
王弘闊被扣了一個天大的罪名,嚇得夜夜心驚膽戰睡不著覺,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時陸責就在王弘闊的府上,以「宋暮」這個假身份當任謀士。
一直在暗中看好戲的瀾宛嗅到了借刀殺人的好時機。
此時孫允還沒離開博陵,他目睹了瀾宛借王弘闊的手殺死唐士瞻的整個過程。
陸責為王弘闊出主意:「王公正是中了奸人的計謀,如今難辭其咎,若是天子怪罪下來,恐怕王家全家都得被連坐。」
王弘闊聽完他的話,更是肝膽俱裂,張皇失措直問陸責該如何是好。
陸責便教他:「旁人誣陷王公,王公自然也可以以同樣的手法將罪名推出去。」
陸責於他耳邊說了一通後,王弘闊「啊?」了一聲,整個臉皺了起來:「這,這如何使得?他是我的愛徒!我怎麼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