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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慈凝視著陶挽之道:「因為我的任性,你遭罪了。」
衛慈不是個會說好聽話的人,作為天潢貴胄,自出生以來便是不貲之軀,向來只有別人千方百計討好與她,就連當今天子也對她崇敬有加。
像她這樣的玉葉金柯是從來不會對誰認錯,也不會對誰說什麼軟話的。
但陶挽之知道,衛慈對她說過不止一次的貼心話。
凍雨還在落,車廂內卻是暖和溫馨。
陶挽之將手疊在衛慈的手背上,從她指縫裡扣下去,握得更緊。
「我從來不覺得遭罪。能夠追隨殿下是我的榮幸。」
衛慈輕笑著:「我自己做過什麼,心裡清楚得很。其實這次來菿縣,就算真的見著她了,也未必能說出一二來。我不恨她,恨的是我自己。當年應該想得更通透,更全面,更長遠一些。這樣的話我的人生,先生的人生,先生的兒女、後代們的人生或許都會不同。還有承燦……」
提到妹妹,衛慈緘默了許久。
「因為我一念之差讓很多人受到牽連,是我魯莽了。」
陶挽之發現,以前衛慈提及長孫胤的時候,要不是用「那人」替代,要不便是直呼她的名諱,很少稱之為「先生」。
因為衛慈一直都不想承認,她是長孫胤的「學生」,而不是其他關係。
而今天,衛慈真正認下了這份師徒情誼,敞開心扉能夠好好面對當年之事了。
「雖然不知道長孫先生的想法,但在我心裡,殿下早就在為曾經的遺憾努力填補了。無論是為天子分擔、解憂,還是長孫家後代的事,您都在儘可能地幫忙。」陶挽之道,「殿下的心軟意活旁人不知曉,我是都明了的。」
衛慈聽她溫情耳語,沒有用言語回應,只有篤篤的馬蹄聲,以及那一對沒有放開的雙手,在無聲地緩緩升溫。
……
衛慈沒有在菿縣逗留,當晚便隨著陶挽之的車隊離開了。
唐見微和童少懸也沒敢留她,相當慶幸衛慈這次來沒有上演大鬧陵園的鬧劇。
衛慈走了,但是另一對更要命的人還留在家裡——
「貴妃姨姨!貴妃姨姨!」
長孫家的小孩兒成天圍著童少灼轉,都知道她是貴妃,特別好奇貴妃長什麼樣,拉著她瞧來瞧去。
童少灼居然還挺喜歡小孩,無論小孩怎麼吵鬧,她都有耐心哄著。
衛襲卻沒那麼大的耐心,甚至有些怕小孩尖銳的聲音,一有孩童靠近她便會繞道,去找童少懸。
衛襲是陪童少灼來的,這事兒可讓童少懸和唐見微嚇一跳。
天子居然都跟來了,跟貴妃感情甚篤啊。
衛襲特意交代,為避免節外生枝不可暴露她的身份。
童少懸為難:「那,臣該說陛下是誰呢?」
衛襲道:「你愛說是誰就是誰。」
童少懸回去和媳婦一合計:「就說是二姐隨從吧。」
唐見微:「隨從……你確定這樣辱沒天子,你腦袋能跟著你的脖子一塊兒回博陵?」
「天子自己讓我隨便說的啊。」
「那你也別真這麼隨便。再說,你瞧天子那一身貴氣,跟誰說話都像是在視察,能是個隨從?」唐見微想了想說,「說她是二姐的隨行大夫好了。」
童少懸:「你這隨行大夫和我那隨從有差嗎?」
回頭再有人問衛襲的身份,唐見微和童少懸就大大方方地跟大伙兒說——這位衛大夫是宮裡的御醫,天子疼愛貴妃,知她遠行,生怕路途上有個頭疼腦熱的,身邊跟個大夫,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也能幫她拿捏。
一聽是宮裡專門給皇帝看病的御醫來了,菿縣鄉里鄉親們可是激動壞了。
家裡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拉著過來給御醫瞧瞧,更不用說那些久治難愈的,甚至趕了十里山路來,就為了讓衛大夫看上一眼。
不被小孩纏,卻被病人纏到頭疼的衛襲:「……」
將天子坑得更慘的唐見微和童少懸:「……」
唐見微和童少懸生怕天子一怒之下會降罪,沒想到天子居然還真的像模像樣地給人號脈、寫方子……
唐見微對童少懸道:「阿念,你當去提醒提醒陛下,這藥房子可不好隨意寫,藥吃錯了可是得出人命的。」
童少懸好奇地站在衛襲身邊看了一會兒。
衛襲似乎不是隨意胡寫,她是真的在查看病人的舌苔、眼瞼,認真地號脈相。
童少懸雖然看不太懂藥方子,但覺得她寫的幾味藥似乎也有些道理,便記下了,回去問唐見微。
唐見微常年為童府上下準備藥膳,對岐黃之術也略知一二,聽童少懸所說,立即便確定了。
「陛下真的會望聞問切!」
二人更覺驚奇,悄悄地躲在一旁觀察。
衛襲看診的手法有些生澀,但從詢問到開藥,全都有模有樣。
隱約能從她臉上瞧出一些甘之如飴的歡欣。
「你們在偷偷看什麼呢?」童少灼的腦袋從她們倆挨在一塊兒的臉中間伸進來,「咦?你們在偷看我家衛姐姐!」
「噓。」童少懸捂住她那咋咋呼呼的嘴,「二姐你瞧,陛下她真的會看病。」
童少灼趴著看了半天,奇道:「衛姐姐不僅長得傾國傾城,竟還能妙手回春。既能治國又能治人,這世間怎會有這般完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