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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頭一直在夙縣和臨郊尋差事,幹了快二十年,第一次聽到有這種需求。
聽唐見微說完她想要的茅廁模樣,工頭震驚不已。
這人家裡啥條件啊,敢這麼造。這茅廁改出來,不得是皇宮的規格啊?
唐見微已經得到了宋橋的允許,隨她怎麼改,所以她態度也很堅定,茅廁一定要改!
無論花多少銀子都要把它改舒服了。
工頭聽唐見微說得很細緻,便知道這個小娘子應該也是半個內行,到時候聽她的主意改就行,也算是給自己增加一點經驗。
便答應了下來,今日就去找人手,明天上門開工。
和工頭分開之後,想像一下往後擁有香噴噴茅廁的日子,唐見微心情大好。
待童少懸回來的時候,家裡的茅廁應該已經全然變樣,到時候這傻孩子會是什麼表情?
唐見微回到家中,季雪來喚她,說外祖母叫她到院中一敘。
外祖母,長孫胤?
唐見微沒想到長孫胤會特意來找她,居然有點兒慌亂。
對季雪說一聲「我馬上去」,待季雪將門合上之後,她立即坐到銅鏡前補了妝,將翠羽簪正了正,換去一身艷麗時興的裙子,著了質樸又暖和的襖子,在鏡子前看了半天,確定自己賢良淑德得很,這才去了院子裡。
長孫胤坐在前院的石凳上,手裡捧著一本小羊皮軟冊正在閱讀,唐見微一看,這不是童少懸的《大衍鶴集》嗎?
長孫胤聽見了她的腳步聲,抬起頭對她和藹地笑,將軟冊合了起來:
「阿念出行之前我便向她借了這個冊子想要看看,結果如我所料。」
唐見微疑惑地蹙眉。
「果然看不懂。」
噗!
兩人相視而笑,一瞬間便拉近了距離,唐見微覺得這位昔日的太子太師也沒有那麼可怕了。
「您找我?」唐見微見了禮,長孫胤讓她坐下。
「今早你讓人送來的桂花醑,是我年輕時常常喝的口味,博陵人最是喜歡桂花醑,就像喜歡徘徊花似的,無論行走到何處,桂花醑的滋味已經紮根在心裡,無法忘懷。」長孫胤感嘆,
「沒想到如你這般的年輕人,居然能做出正宗的桂花佳釀。」
唐見微實話實說:「不瞞外祖母說,這桂花醑我也是從小喝到大,想必它的配方從未改變,依舊是您還在博陵時的口味。」
長孫胤的眼神波瀾不驚,看著《大衍鶴集》這幾個俊逸之中帶著秀氣的字:
「你可知道阿念日後有入仕的打算?」
「知道。」
「你們如今已經成親,便是一家人。往後她去何處你便要去何處。他日你們一塊兒回到博陵,踏上功名之路時,將會有許多想都想不到的事情在等著你們。阿念自小聰慧,因為身體不好只能呆在家裡讀書,也算是因禍得福。如今無論是詩賦還是策論,她都比一般的同齡人要高上幾段,我相信她進士及第應該不成問題,可是得了官職這才是第一步。」
唐見微很難得聽到長孫胤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曾經官居一品的長孫胤說得篤定,認定童少懸一定能夠金榜題名,仿佛這件事情已經成了定論,讓唐見微心裡一喜。
「阿念雖然自小辨日炎涼,不過……相信你也察覺到了,她心思單純不善與人爭鬥,說到底便是心不夠狠。若進入官場之後性子依舊,只怕無法往高處走,且處處受人拿捏。原地踏步尚是幸事,最壞的處境便是走錯了路站錯了隊,如此一來便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甚至賠上闔族的性命。」
唐見微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心裡忍不住想到,當初長孫胤會選擇放棄一切離開博陵,是不是也是因為當時存在黨爭?若是她與衛慈捆綁,衛慈失勢,她極有可能將一家人的性命都交待。
所以,長孫胤才會選擇絕情離開。
是這樣的嗎?
那時的唐見微還太年輕,看不透長孫胤的想法,只是單純地以自己過往所見所想來考慮這位曾經站在巔峰之上,卻又主動退位的賢士之舉。
在唐見微看來,十多歲時的衛慈之美應當無可挑剔,而她又將權傾天下成為一代君王,長孫胤能夠拋下她,一定有更複雜的理由。
唐見微略有些分神,想著衛慈的事情。
忽然童少懸一張吃醋的小臉浮上她心頭,洞房那晚童少懸提到衛慈時不爽的表情猶在眼前,讓唐見微的心思迅速收了回來。
「……但有你在她身邊,我是放心的。」
說到此話時,長孫胤將戴在拇指上的一枚玉扳指摘了下來,遞給唐見微。
「我看得出來,雖然你和阿念是天子賜婚,不過這些日子以來相處得很不錯。以阿念一人之力難以扶搖青雲,但若是有你相助,截然不同。阿念天真爛漫心有正道,而你俐齒伶牙做事不拘小節,與阿念正是互補。你們二人琴瑟和鳴互助互愛,即便身處險境,也一定能化險為夷。阿慎,阿念性格敦厚,正是厚積薄發的待琢璞玉。前期你會辛勞一些,待她羽翼豐滿直衝雲霄的那一日,便是你收穫之時。阿念一定會超出你的預料。」
長孫胤說話之間已經將這枚玉扳指戴在了唐見微的拇指上。
「這……外祖母,此物貴重,我不能收。」唐見微似乎被燙了一下,手往後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