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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內普無視他示意自己坐下的那個小動作,硬梆梆地說道:「對,真相就是你欺騙我去冒著致命的危險保護那個波特家小崽子的安全,可是最後我卻發現你養著他就像養著一頭待殺的豬——你讓他活著,只是為了他能在適當的時候赴死!」
「多麼感人哪,西弗勒斯,」畫框裡的鄧布利多嚴肅地說,「難道你真的開始喜歡那個男孩了?」
「喜歡他?」斯內普叫了起來,感到令人難以置信的荒謬。為什麼這場對話這麼飛快地落入了舊窠臼,就像鄧布利多死前的某一夜他們在這裡的對話一樣?
「……你引著他去思考守護神的問題!你到底想要做些什麼?假如我沒有及時闖進來阻止你的話,你是否想讓那個自以為是的小崽子想明白我沒有破壞過他幻想中那個偉大到不得了的父親和他母親之間的感情?還是想讓他知道把真正的格蘭芬多寶劍送給他的人不是那個冒牌貨,而是我!?……」
他驟然停住了,氣咻咻地瞪著對面牆上的畫框,鼻翼翕動,像是氣到了極點。
鄧布利多從畫框中憐憫地注視著他。
「西弗勒斯,你應當知道你的守護神被哈利誤認成莉莉——碧歌妮婭——的,這代表著什麼。」他用一種安安靜靜而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可是……是你讓我在那個波特小崽子不知情的情況下引著他拿到格蘭芬多寶劍!你不讓我暴露自己才是那個把寶劍送給他的人,因為這樣伏地魔會在波特的腦子裡看到我並進而懷疑我……」斯內普在沉默了幾秒鐘之後突然大吼道,發出一種類似快要窒息了的嘶嘶聲。
「是的,西弗勒斯,是我讓你這樣做的。」鄧布利多平靜地回答,同時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注視著他。
「可是我沒有支配你的守護神外表的能力。我們誰都沒有。只有你自己——只有你才能左右得了自己的守護神是什麼樣子——」
斯內普的臉色慘白,充血的眼珠似乎都要從自己的眼眶裡瞪了出來,他的樣子就活像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樣。
「我還記得我告訴你哈利的真正使命的那一夜,在這裡,你同樣使出了守護神咒。」鄧布利多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敘述一般的語氣繼續說道,「那個時候你沒有感覺到事情有什麼不對嗎?」
斯內普好像終於能夠找得回一點自己的聲音了,他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樣迫不及待地喊道:「那個時候我的守護神是牝鹿!仍然是牝鹿……」
「沒錯,西弗勒斯,是牝鹿。」鄧布利多表情奇異地從畫框裡盯著他,「但是你沒注意到那隻牝鹿的顏色已經比正常的守護神淺了太多嗎?就好像一滴滴入清水中的墨汁馬上就要化開一樣——」
「我以為那是因為那晚的月光的關係!」斯內普大聲地、無禮地打斷鄧布利多。他的臉色漲紅了。
「啊……月光。是的,你當然可以這麼認為……」鄧布利多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就好像他有多麼了解這種情形一樣。
「你的情形很特別……西弗勒斯,我要說的是,大概從來沒有人像你這樣,需要面對自己心目當中的人到底是一個外表還是一個靈魂的選擇……」他換了一副深思的表情,慢慢說道:「也許這就是為什麼你的守護神的變換,不能在你自己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之前完成過來的原因。」
斯內普倒退了兩步,瞪著畫像的臉上滿是他自己所不熟悉的驚懼。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他仿佛逃避似的用一種拒絕的口氣強硬地說道。
鄧布利多嘆了一口氣。
「也就是說,在你自己沒有意識到你愛的人已經變成另外一個之前,你的守護神是不可能自行變更過來的。」他那雙藏在半月形眼鏡後的藍眼珠,炯炯有神地注視著畫框外一臉倉皇之色的那個自己的接任者。「你是什麼時候徹底意識到你已經在你自己都沒有發現之前,就在心裡回應了碧歌妮婭的感情的呢,西弗勒斯?」
斯內普發出一聲類似窒息的嘶叫聲。他的臉色白得嚇人,先前因為憤怒而漲紅的那層紅暈已經完全褪下去了。這個問題太可怕,他一時間竟然覺得自己似乎永遠也不會做好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的心理準備了。
「我想我並不需要回答你全部的問題,阿不思。」在沉默了良久之後,斯內普終於勉強恢復了一點先前的冷靜,他硬梆梆地回復鄧布利多道。
「啊,當然。」鄧布利多好脾氣地回答,好像一點也不介意斯內普將他煞費苦心才得出的推論和問題置之不理一樣。
「這個問題的答案,你不需要告訴任何人——除了碧歌妮婭本人以外。」他憐憫而同情地注視著黑袍的男巫,「假如你還能再見到她的話。」
斯內普的五官在那一刻扭曲了。他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往裡面的臥室方向走去,打算結束這場持續得過久的荒謬對話。
「西弗勒斯。」那個看似和藹、實則狡猾的老巫師又在他身後的畫框裡叫住他。
斯內普很不耐煩地在通往臥室的那道門口停下腳步,瞪著那張總是像在世時一樣囉嗦而麻煩,總是讓他頭痛的畫像。
老巫師推了推他鼻子上那副半月形眼鏡,用一種吟誦詩歌一般的調子緩緩說道:「名字又有什麼關係呢?」
斯內普瞪著他,對他這副故弄玄虛的表情簡直厭煩透頂。通常來說,對他而言,鄧布利多一旦作出這種表情,那准沒有什麼好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