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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室長大人接下來的這兩句話又不知為何讓她覺得心臟被小小地戳了一下。她只好繼續咬緊牙關,和自己酸澀的鼻子做著無聲的鬥爭。
「我一直在想,是什麼原因把我們隔開了。」
「是因為我們並不適合嗎。……不,我並不這麼認為。」
「當初選擇你, 其實也不是因為那些說過的理由。只是一種直覺而已……」
「然而, 我的直覺為什麼又指引著我選擇你呢?我想了很久。最後,我得出的結論是——」
「你或許擁有很出色的特質和條件……然而或許,這一切和你是否出色,全然無關。你可以不必是最出色的那個,只要是最特別的那個就可以了——」
一股酸澀之意猛然衝進了柳泉的眼中!
她現在無比慶幸自己剛才當機立斷在聽到房門發出響聲的一霎那, 就將整張臉埋進了自己的臂彎中;現在剛好擋住臉上全部的表情。
「可惜……當我發現這一點的時候, 已經太晚了吧。」
「我後來在想,假如當時你沒有醒來、而我將劍尖刺入了你的心臟, 現在我又會如何。」
「那樣的話, 那麼我直到現在才發現這一點, 這個事實就會讓自己感覺更……」
更什麼呢?室長大人並沒有說出下面那個形容詞來。
然而他接下來所做的事情簡直要讓柳泉一瞬間以為他崩了人設。
他突然左手扶著桌子、右手撐在柳泉的椅背上, 就這樣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向著她微微俯下身來。
這個動作讓他一瞬間非常接近她的臉。儘管她的整張臉都被埋在臂彎里, 他的鼻息仍然輕輕吹拂在她的額角。
柳泉一瞬間險些難以抑制地渾身繃緊, 花了很大力氣才壓抑下那種下意識的衝動。心臟咚咚地、很大聲地跳著,柳泉真害怕它下一秒鐘就從自己的胸膛里掙脫束縛跳出來了。
然而室長大人接下來卻什麼也沒有做,只是久久地注視著她, 低聲說道:
「所以, 現在能夠看到你這樣睡著、知道等一下你還會醒來, 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是很好的事了……」
「我很清楚,現在對著熟睡的你說這些也都沒有什麼用了。」
「沒能讓你陷入戀愛真是遺憾,因為——我似乎已經真的有點投入了呢……」
「能讓我感到這種手足無措的情緒,你還真是讓人為難呢。」
「不過……信雅,謝謝你。」
「謝謝你在大家都已經絕望了的時候,還努力地活下來。」
「這是你閃光的美德,請今後也一直這樣努力下去吧。」
「祝你幸福。我會一直這樣地期望著。」
然後,室長大人直起身來,稍微停頓了一下,就悄然無聲地離開了她的身邊,徑直走出了青部的活動室,把房門輕輕帶上了。
當柳泉聽到大門傳來咔噠合攏的一聲時,一直緊抿著嘴隱忍著的眼淚,一瞬間就從眼眶裡撲了出來。
她仍然維持著那個伏在桌面上小憩的姿勢,然而眼淚已經迅速打濕了她制服的衣袖。
今後,他會成為一個可靠、沉穩、閃光,令人仰望、崇敬和追隨的,最好的王。一定會的。
而她,則是會不知道在哪個世界裡流浪。又或者已經順利完成了全部通關要求、回到了本生世界裡。
無論從哪一點看,他們所面臨的都是兩條迥異的路。
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同行多久的吧?一定是這樣吧?
莫名其妙地,雪染菊理在情人節那天早上說過的、玩笑一般的話,又突然浮現在柳泉腦海里。
【「卡密薩馬」和「馬猴燒酒」,一個是神明、一個是魔法少女——嗯~嗯,絕配!!】
你錯了啊,小菊理。
神明大人和魔法少女,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在短暫的交集之後,他們也終將各自回歸自己所屬於的那個世界。
除了勇敢地拋下這些美好的回憶、繼續向前之外,你眼中的魔法少女,其實並沒有第二個選擇。
這也是……即使對方貴為大明神、也無法逆轉的命運。
袖口的眼淚會幹涸,珍藏的回憶也會褪色,就如同她在上一個世界裡所認識的那些少年們,雖然還是會在某些時候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們,然而在歷經了危險和生死之後,現在再回想起他們的面容,已是隔世,就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舊影集裡留下的畫面一樣,令人遺憾,令人懷念,然而僅止於此,難以把握,無法捕捉。
柳泉慢慢地抬起臉,注視了片刻自己衣袖上的那小小一片潮濕的水跡,嘆息了一聲,然後右手微微一用力撐著桌面站了起來。
當她站起來之後,偶然又把視線投向桌面。
只那麼一眼,她一瞬間就驚訝得怔住了。
因為在桌面上,她剛剛伏在那個位置的手邊,居然放著——一枚領徽!
那枚小小的領徽她當然認得,是宗像禮司總是戴在自己左側衣領的領口上的,以羅馬數字「III」和分列兩旁、尖端朝外的小小三角形組成的簡單圖案,代表著他是本校的高三年級生。
這毫無疑問是宗像禮司剛才留下來的,因為在他第一次離去的時候,桌上還什麼東西都沒有。
然而……他把這枚領徽留給她,有什麼用意?
樓下校園裡傳來的一陣喧鬧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走到窗邊,沒有再開窗,就那麼隔著玻璃往下望去,看到可憐的秋山被一群學妹圍著,人人都在爭搶著他衣服上的什麼東西。秋山既不敢還手、好像又不想隨便把那樣東西給出,躲得頗為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