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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方本來只是因為眼角的餘光一瞥看到了那張塗白的臉孔——不得不說這種藝伎妝在黑夜裡真的很顯眼——才停下腳步的。現在既然她已經朝著自己走過來了,他再趕在她到達之前掉頭大步走掉,好像有些不太妥當,多少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於是他也在原地微微挺直了背脊,靜等著她邁著小碎步趨行至自己的面前。
直到她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才意外地發現,她今天雖然因為營業的需要而塗白了面容、讓他不太認得出她的本來面目,但是她的那一身振袖和服還的確是非常漂亮——在這種戰亂的時世里居然還能保存著這麼的一身衣服,真令人驚訝。
那襲振袖和服以紫紺色作底、振袖和衣襟的下半部分滿繡著雪色白梅圖案;斜斜的梅枝分割開下擺,在梅枝下方的底色變成了更深的滅紫色,在夜色里看起來竟然有種神秘而驚心動魄的美感。
而且,由於她的身量頗為高挑修長,穿上振袖和服時的線條當然比那些矮一些的女性更為流暢優美。即使土方已經不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毛頭小子,第一眼看到這樣的妝扮之後,還是不由得驚訝了一霎。
……果然,她是有點足以自傲的本錢的啊……?難怪那天在長屋裡她的口氣那麼大,就好像不把他的防備放在眼裡似的……?
第一個湧上來的念頭,居然是這個。
不過他也只是因著這種第一印象而油然產生了某種簡單的感想而已。要說什麼後續的感受,那就全然欠奉了——或者說,他只驚訝了一瞬間,就全然不關心她接下來要說什麼或做什麼了——那些都與他無關,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於是土方只是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緩步走到了自己面前,微微仰起臉來直視著他;夜色中,她那張塗白的臉容上似乎浮現出一絲笑意。
「內藤先生這是要去哪裡呀?」她問道。
土方語氣生硬地回答道:「剛剛下值,準備回去。」
在黑夜裡,借著月光,他看到她仿佛作出了一個「哦」的口型,點了點頭。
土方還以為她會針對自己今晚的任務說點什麼,不過她卻什麼都沒說,連句「一切如常吧?」或者「都沒問題吧?」之類的客套話都沒說,而是徑直含笑說道:「好巧啊。……我也差不多剛剛結束今晚的招待呢。工作到深夜還真是辛苦啊——您也是,我也是。」
土方:「……」
他一時間覺得這句話有點槽多無口,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默了片刻,他草率地啊了一聲,隨便找了個話題,問道:「所以,你的臉——?」
他做了個手勢,她露出仿佛會意的神情,笑著附和他道:「是啊。是還沒來得及卸妝。……說起來,我並沒有什麼侍女,只好自己出來打水了——」
土方:「……」
現在即使是戰時,也不至於要讓藝伎自己出來做雜役的工作吧?!
他吐槽不能地反問道:「……你沒有侍女?!」
她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這種戰亂時刻,誰家還會養幾個侍女在家呢……?何況,我本來就是半吊子的藝伎,姑且謀生而已,也用不起侍女——這個,我上次不是對您說過嗎?」
土方被她噎得一時間有點說不出話來。
這種……理所當然的、好像和他很熟的口吻!他憑什麼要知道有關於她的事呢?上次在長屋中她都和他說了什麼,他差不多都沒有放在心上,一轉頭就忘到了腦後;現在留在腦海中的印象,只有她似乎是個意外地會在某些時候步步進擊的女人——
瞧瞧,她現在不就在步步進擊嗎?!
作者有話要說:
8月11日:
我要昏過去了……
今天一整天都在頭痛,邏輯死的地方大家就當作是為了製造獨處機會而不得不如此的腦洞吧【被踢飛
下次更新:明天。是不是零點可能不敢保證,但明天應該可以更新噠!
第1002章 【回歸篇之六】 16
然而同時, 她的外形和長相看上去又是全然無害的——她的五官並不是那種很具有凌厲的侵略美, 與之相反地卻十分具備某種令人能夠順利放下戒心的親和力。
仔細想來,這樣柔和的外形,卻令他感到了一陣危險之意——正是因為太無害,所以才令人不容易提起戒心;像水一般無處不在, 沒人會想到要去防備——
土方呼出一口氣, 決定不再與她多說。
「既然這樣,我就先走了。」他粗聲粗氣地生硬答道,「你應該也認識那個叫『六郎』的孩子吧?他是勤務兵。你叫他幫你提個水應該也無所謂——」
結果他還沒說完,就聽見她發出巨大的一聲嘆息。然後,她用一根食指頂在自己下巴上, 微微翹起下巴拖長了聲音, 顯得很苦惱似的。
「啊。六郎啊~」她尾音里的小波浪線聽得土方頭皮一麻。
「可是……我找不到六郎啊。這麼深的夜裡,莫非……大家都已經去休息了嗎?」
土方:「……」
他現在覺得自己和顏悅色地對她說話——不, 甚至是一開始停下腳步往長屋這邊瞥過來一眼——都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 給自己平白無故招來一個巨大的麻煩!
他雖然以前也曾經態度簡單粗暴地審問那些為不逞浪人提供庇護的女人們, 但是面前這個年輕姑娘並不是那種和他站在敵對立場上的女性之一, 並沒有做什麼罪有應得的事, 所以他也做不出來簡單地拉下臉來把她嚇走的那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