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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泉:「……好吧。」
她瞥了一眼繃著臉的齋藤,向他微微頷首、說了一聲「辛苦了」,然後轉身下樓,在大家都沒看到的地方,悄悄扯了扯過緊地包裹住自己身軀的和服,低聲抱怨了一句「幸好不用穿著這個打架啊真是太不方便了」。
她在廊下搖搖晃晃地踩上了「三枚歯下駄」,像是踩著高蹺一樣地適應了幾分鐘才走得穩當。然後,她往角屋的大門口走去,徑直撩起門帘,走出門外,不由自主向著島原的大門方向張望了一下。
……剛才土方和千鶴在那裡險些掀起的一場騷動早就無影無蹤了。聚集起來的人群也早已散去。
島原的街頭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依舊是燈紅酒綠,人來人往。尋歡作樂的人群和賣笑為生的女子充斥了整條街道,沒有人會去在意方才島原的大門口發生了什麼,這座角屋裡又發生了什麼,有多少人失去了性命。
這是如同飄落的櫻花一般不定的時世。生命在此毫無意義。及時行樂才是島原尊奉的鐵則。
然而她沒有時間在這裡及時行樂。
不愧是系統菌也覺得棘手的糟糕同人世界。即使以她這樣蘇爽的設定、這樣明白表現出來的忠誠以及背後隱藏著的好感暗示,迄今為止也完全無法攻略原作官配。
想到剛才那刺目的一幕,柳泉臉上籠罩了一片陰影。
……必須有所行動。自尊不重要、心情不重要,身為女性要保有的矜持更不重要。
即使是賭上尊嚴、感情、性命和其它的一切,也必須在最後完成任務。因為她絕對不能在這裡輸掉。
因為滿含傷感、忍去眼淚所捨棄在身後的一切,因為那些溫柔地支持著她、對她有所期待的人們,她也決不能在這裡停滯不前。
可惡啊……我捨棄了那麼多美好的感情和回憶,不是為了在這裡輸給強大的劇情慣性以及強大的瑪麗蘇女主角的!即使土方菌對別的女性再鐵石心腸,我也必須不顧一切地、像個可鄙又可悲的炮灰女配一樣地去搶奪他的好感,因為我必須讓他在最後的最後活下去,必須維護這個世界不會崩潰——
柳泉驀地仰首望向天空。夜空里的一輪圓月顯得格外溫柔明亮,閃著柔和的清輝。
她的鼻子無端地一酸,輕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道:「今夜的月亮,真美啊。」
【我說啊——你就是為這點事而苦惱著嗎?這種事情會困擾你嗎?】
突然,一個已經久違了的美妙聲線,在她的記憶深處陡然浮起。
啊啊,會想起這個人,是因為——她上次懵懂無知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對面站著的,就是這個人吧。
這個人,有著一種客觀來說,她迄今為止所聽到過的、最美好而富有磁性的聲線。
【你聽從你的內心最想追求的事物,為此作出犧牲一切的覺悟,並且付出令你痛苦的努力……這樣的選擇,不是比什麼都要珍貴嗎?】
是嗎。跡部君,你真的認為,我這樣的努力,並不是全無意義嗎。
……假如會失敗呢?假如所面對的,是一個強大而不可戰勝的對手呢?又該如何?
啊,好像從前她也曾經問過某個人相同的問題啊。那個時候,她所得到的回答,又是什麼?
【不管是多麼強大的對手,也都會有弱點存在。即使不能及時找到對方的弱點,但是只要堂堂正正地戰鬥過了,就總會得到好的結果。】
好的結果嗎……假如不能達成任務目標的話,那就不可能得到HE啊?到了那個時候,這個世界會發生什麼事?她這個失敗者又會遇到什麼事?
會遭到懲罰的吧。
會不能回家嗎。會被永遠孤零零一個人留在這陌生的遊戲中嗎。
會死掉嗎。
【信雅,謝謝你。】
又一個令她記憶深刻、原本以為永遠也不會忘懷,然而來到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裡之後,卻忙碌得好久不曾重新想起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了起來。
【謝謝你在大家都已經絕望了的時候,還努力地活下來。】
【這是你閃光的美德,請今後也一直這樣努力下去吧。】
……還不能放棄。
絕對不能失敗。
不能死去。
因為,我與別人約定好了,要一直往前走,要付出令人痛苦的努力,要堂堂正正地戰鬥,要獲取最後的勝利,要在所有人都絕望了的時刻,也必須拼命地活下來。
因為——
在記憶里,繁忙的成田空港大廳中,自己對那個背著網球包、即將登機前往美國準備硬地賽季的青學前任網球部部長說「我想我一定可以從這個好的起/點出發,向著精采的人生邁進」。
在記憶里,被困在半空中故障的摩天輪轎廂中,自己曾經挑釁似的衝著對面坐著的、穿著浴衣的鬼畜室長大人說「我比較喜歡在困境中找到新的辦法,簡單粗暴地把糟糕的事情扭轉為好事」。
在記憶里,夕陽西下的網球場上,自己衝著那個意外地有著【富有責任感的雞婆屬性】的冰帝第一超白金白馬王子舉了舉手中的紙袋,笑著說「因為——唯有愛與飯糰不可辜負」。
她慢慢地抿起嘴唇,淡淡微笑了起來。
然而與此同時,在不知不覺之中,一滴眼淚鑽出她的眼角,沿著她的臉頰悄悄滑下,在她仍然盛妝的面容上劃出一道小小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