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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先生, 您怎麼了?」她問道。
山南猶豫了一下,放下了酒盞,轉過頭去注視著她。
「……我可以知道你最近在忙些什麼嗎?」他極力用一種最溫柔無害的平和語調反問道。
然而,她聞言卻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滯。
那絲微妙的表情變化立刻被全神貫注地注視她的山南所發覺了。他的心微微一沉。
「……是不能夠讓我知道的事嗎?」他竭力保持著剛才那種溫柔無害的口吻,把渾身警惕的棘刺都勉強收了起來,就像個善解人意又關心後輩的大哥哥一樣,關切地詢問道:
「是……危險的事嗎?」
他看到她的長睫微微顫抖了一下,繼而垂了下去;那微妙的神情就好像肯定著他的疑問一樣,但是他聽到她回答說:「不……只是一些疑問,需要自己去確定答案。」
「你想知道什麼答案?或許我知道的話就可以直接告訴你了——」他用那種溫和斯文的聲線,猶如哄騙一般地柔聲說道。
他知道清原雪葉是不可以用強硬的命令來壓制的。或許她也會執行強硬的命令,可是他現在要的不是她的服從,而是她的好感,她的支持,讓她選擇站在他這一邊,而不是土方或者那個陌生的新選組裡的其他什麼人——
不過他的好聲好氣似乎並沒能打破她隱約的心防。她搖了搖頭,答道:「這種事情問山南先生您也沒用……需要我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山南:「哦?」
他作出感興趣的樣子,又在臉上隱約透露出「因為被她拒絕依靠而感到有些受傷」的那種恰到好處的脆弱感,默默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果然,他的神情發揮了一定的作用。
他聽到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側過身來重新拿起酒壺來為他斟酒,一邊斟酒一邊說道:「我覺得這個世界很奇怪……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新選組也是……為什麼他們見到你會認為你就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山南總長』?難道是這個世界裡的『山南總長』和你的外形一模一樣嗎?」
山南一滯。
他還真的沒想到她是認真地去調查和他有關的事情了。
到了今天他當然不至於去懷疑她調查他是打算對他不利,但是他總以為她即使去調查這個世界裡的新選組,也是因為對那個土方有著高度的興趣,想看一看「他」和那個他們認識的土方有什麼不一樣——
他這麼想著,也就以一種玩笑式的語氣試探似的問了出來。
「你去調查這裡的『新選組』的話,說不定會驚動這裡的那個『土方君』吧……他可是個敏銳的人,也更警覺,你鬧出一點兒動靜來,說不定他都會盯上你——」
結果她下一刻就含笑說出了——和從前一樣扎他心的話語。
「我當然也要重點調查他一下的。」她用一種光明磊落的態度說道。
山南:……?!
他還來不及惱怒或是惆悵,就聽到她的下一句話——巧妙地讓他胸中那點剛剛凝結的怒意平息了下去。
「……因為我很想知道為什麼他要把山南先生您逼迫到這個地步。」她說,「他不去對付伊東,不去對付其他那些心懷惡意之人,反而在跟您較勁,防備著您……這很奇怪。」
山南愣了一下,長長呼出一口氣,答道:「可能是因為他認定那封遞交給會津藩的建白書背後是我指使的吧。他認為建白書挑釁了近藤君身為大將的地位和權威,更不要說署名者還有好幾位從試衛館時期就一直跟隨他們的幹部……」
清原雪葉輕輕把酒壺放回托盤上,似乎思考了一下。
「確實有可能是這樣。」她同意道,「但為此就要把您排擠到新選組的邊緣,無視您的心情和建議而專橫行事……這就太過分了。他到底想要做什麼?!我認識的土方先生並不是這樣的……所以我擔心他對您還有別的想法,萬一——」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注意到山南的唇角掠過一絲淡淡的、似乎有點蒼白的笑意。
「所以,你現在是站在我這一邊,認為這裡的『土方君』做得不對嗎?」他含笑問道。
清原雪葉在回答之前頓了一下。她的視線好像有點奇怪似的在他臉上掠過,然後仿佛明白了一點什麼,語氣變得有點啼笑皆非。
「……現在不是為這個開心的時候啊,山南先生!」她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
山南微微一笑,把她為他斟滿的那盞酒一飲而盡。
「……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他用嘆息一般的調子輕輕地說道。
柳泉:!!!
她的心臟不由自主地為之一震。
雖然之前她一直在警惕著「這個世界裡的新選組內部爭端」會導致不可彌合的後果——「山南脫走」事件——所以一直在專注於調查相關的情報,但是此刻山南這句如同耳語的話被她敏銳的聽力所捕捉到之後,她的心臟卻不可避免地倏然跳漏一拍。
山南先生……怎麼可能?!
某種聯想幾乎是立即下意識地浮現在腦海里。她的大腦嗡嗡直響。
並不是說自己從前就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件事——即使沒有,在仙台城中最後訣別的時刻,他也已經把他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了。
那種表達的方式雖然含蓄到並沒有說出那關鍵的三個字,可是他緊緊握住她的手、長久記得在池田屋事件後應該贈送她禮物作為沒能領到賞金的補償、把自己的脅差送給她的那些表達,又幾乎是在暗示著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