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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在柳泉耳中,卻仿佛像是他透過屏幕里的伏見猿比古,淡淡地對她說道。
「從不真心跟隨任何一個王,卻也無法脫離石板的掌控。」他冷靜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從不真心跟隨任何一個人,卻也無法脫離系統的掌控。】
咚。
咚咚。
心臟再度很大聲地跳動。
忽然,屏幕上的他昂起頭,臉上浮現出誇張的傲慢神情來。
「你只能是個坐井觀天的小人物——」
然而在那種誇張的傲慢無禮神色中,柳泉卻仿佛感覺到一點異樣的情緒——假裝強大沉穩、假裝堅不可摧、假裝出了再大的事情也能自己一個人獨立解決;他獨自一人坐在車裡,其他那些當年青部的小夥伴們站在車外,目瞪口呆地看著伏見猿比古憤然拂袖而去、而淡島世理眼下還不知蹤影。
柳泉屏住了氣息,再慢慢呼出一口長氣。
[這就是你打算給我普及的原作設定?!]她冷冷地問道,十指已經完全冷透了。
系統菌嗤笑了一聲。
【玩家現在的表現,不是比剛才要強很多嗎?看來正如你們的世界裡那些噱頭花哨的兒童培養成長指南里說的那樣,震撼教育是有用的。】它的話里似乎還伴隨著嘩啦嘩啦的翻頁聲——天知道它一個連自己都還沒有實體的傢伙,是怎麼弄來一本實體書在親自閱讀的!
[什麼叫做兒童培養成長指南!!]柳泉咬牙切齒地反問道。
系統菌卻沒有再理會她的反詰,投影畫面的亮度為之一變。
柳泉:……臥槽這次又打算給我放送什麼虐心大全……!?咦——!!這個場景……看、看起來有點眼熟啊?!
她認出了投影里出現的地點,正是學園島。
接下來,在無盡殿堂之中,柳泉看完了那憑空浮影在自己面前的一幕——確切地說,是那部她在本生世界裡從來沒有看過的動畫的剪輯。
在那數分鐘的剪輯里,作為赤之王的周防尊,達摩克利斯之劍已經殘破不堪。然而為了給被無色之王殺害的十束多多良報仇,他率領赤組侵占了學園島的葦中學園、尋找無色之王偽裝成的葦中學園學生小白君。
作為青之王的宗像禮司,為了維持最高的正義和秩序、拯救無辜的人們免於被達摩克利斯之劍掉落而產生的隕坑慘劇波及,同時也想要挽回周防尊即將掉劍被殺的後果,因此極力想要說服周防尊放棄報仇、由自己來出手替周防尊殺掉無色之王,甚至願意承擔由此帶來的一切後果。然而周防尊已經下定了決意。
最後周防尊親手殺掉了藏在伊佐那社體內、被小白君本人——確切地說,是白銀之王——的意志暫且壓制的無色之王,而他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已經無法避免掉落的命運。為了阻止掉劍而帶來的毀滅性後果,宗像禮司不得不拔劍刺入了周防尊的心臟。
系統菌似乎並沒有耐心把一整集播完給她看,她面前浮空投影的最後一個鏡頭,靜止於在風雪中,宗像禮司慢慢地從長橋的那一端走過來,探手入懷拿出自己的細框眼鏡,啪地一下重新戴回自己的臉上。
他戴眼鏡的右手上沾滿了周防尊的鮮血,臉上流露出的表情極其難以形容。要柳泉來說,大概是從痛徹心扉的無能為力、被迫殺掉友人的空洞感以及失去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最能夠彼此理解的友人的那種寂寥感,慢慢轉變成了帶有更加高不可攀的王者之威嚴,孤直堅韌、凜然無畏,臉上閃耀著已經做好了某種銳利決意的一往無前。
然後那幅畫面定格在她的眼前,停頓了數秒之後,倏然消失。
柳泉愣愣地坐在那裡,許久也沒有移動分毫。
最後還是系統菌冷冷地說了一句:【玩家需要紙巾嗎?】
柳泉驚覺,伸手一摸,發現自己的臉上掛滿了冰冷的淚。
明明知道那部動畫裡所存在和消亡的人們,並非她所熟悉的那些人,甚至只是在某個平行世界裡和他們同名同姓、長相相同卻命運迥異的人們而已,她卻仍然不可遏止地流下了熱淚。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覺自己內心中猝然涌升出了一股衝動,想要衝過去,跑到宗像禮司的面前,用力地擁抱他,告訴他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最正確的、最讓人感激的、最好的決定,他站在最高處的孤獨和承擔一切的胸懷,讓人仰望,令他閃光——
而有個人曾經告訴過她,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只有你自己才能夠擔負起來的責任。承擔著那種責任的人們,臉上有凜然無畏的表情,在風雨和痛苦中艱難前行;然而這世界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一些人,才會變成美好的所在,人們的臉上才會綻放出真正的笑容。
雖然知道她所認識的宗像禮司未必會有這樣的命運,也未必會需要她這樣愚蠢的擁抱和拙劣的安慰,然而身處在這座空曠的殿堂之中,深刻知道他曾經有可能面對的將會是怎樣殘酷的未來,卻仍然讓她感到了一陣戰慄、一陣同情、一陣混合著悲傷的慶幸。
系統菌冷冷地說道:【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讓你看這個?】
柳泉:[我、我不知道——這、這是原作的動畫,是嗎?]
系統菌哼了一聲,大概是忍受不了她那副茫然又愚蠢、臉上還掛著兩行眼淚的表情,語氣硬梆梆地開口為她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