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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那副模樣好像很奇怪啊?」
副長難得會用這種略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調侃語氣說話,柳泉愣了一下,立即用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答道:「那是當然。萬一從哪個黑暗角落裡又蹦出一個打算放火或者砍人或者破壞神社的不逞浪士怎麼辦?」
土方很稀奇地盯著柳泉看了片刻。大概是她身上那種身為隊士的幹練警覺與穿著女式浴衣的纖長柔美特質實在不相稱,不由得讓人覺得新奇而多看了兩眼。
然後,他突然在一旁的樹下找了個地方席地坐了下來,用一種輕鬆的語氣嘲笑似的說道:「說起來,那些傢伙又不是雨後的蘑菇,怎麼可能又馬上長出來……都走到這裡了還沒有任何異樣,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事了吧。比起那個,既然來到這裡了,就坐下來稍微休息一下吧。」
柳泉一時間瞠目結舌。
雨、雨後的蘑菇……
好像,意外地有點合適啊?不過副長的語言技能到底是什麼時候晉級到這種高階的?還有,系統菌你難道暗戳戳地真的替副長兌換了一項他缺失的【幽默感】技能嗎?!
忍下那種略有些槽多無口的感覺,柳泉也學著土方,在他身邊背靠著粗壯的樹幹坐下來,臉上浮現放鬆的笑容。
像這樣並排坐著,把腳伸出來,看天上的星星……
那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良好待遇啊。
尤其是最近,京都的大局十分動盪。
時值慶應二年的夏日,這應該是在一切走向分崩離析之前,大家最後在一起共度的夏日了吧。
雖然霓虹歷史並不是她擅長的方面,她也知道,之後的慶應三年,先是那個討人厭的伊東甲子太郎以成立御陵衛士之名離隊,還帶走了平助和齋藤;然後難以支撐的幕府會在無可奈何下宣布大政奉還;再來就是伊東將刺殺坂本龍馬的罪名強行安到新選組頭上,還暗暗計劃著刺殺新選組局長近藤,導致新選組決心出手清理他的油小路之變……
然後,慶應四年,著名的鳥羽伏見之戰就要爆發——新選組的第一次大規模敗退即將發生。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噩耗、犧牲、處刑、別離……
直到明治二年的初夏五月,土方戰死箱館——
京都已是山雨欲來。這個看似平靜的夏日,應該就是他們這短暫一生中最後的美好了吧。
然而,即使面臨著如此殘酷的前路,這個明澈的夜晚,空氣居然分外清新。
夜空明淨高遠,此刻他們坐在這裡,側耳聆聽的話,只有伴著庭院中穿過的小溪潺潺的流水聲,從遠處傳來的祭典樂的聲音。
這裡氣氛靜謐,完全無法想像在同一個院落內居然在舉行著祭典。
即使之前他們已經在周圍轉了一圈,能看到的,也就只有綠樹而已。此刻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完全感受不到其他人的氣息。
現在這種寧靜溫柔的美好與之後將要發生的絕望殘酷的死別形成了鮮明對照,一時間竟然讓柳泉產生了一種不真實的茫然感。
……我還有機會嗎。
還能及時將脫軌的世界拉回來,戰勝劇情的慣性、得到身旁這個人全心的信任,挽回他和其他人的生命,讓這個世界永遠生存、發展、延續下去嗎。
她微不可察地輕輕嘆了一口氣。
寂靜的夏夜裡偶爾傳來蟲鳴聲,和著溫暖的夜風,吹來令人心神俱醉的清新的草木香氣。
「感覺好安靜啊……」柳泉發出長長的感嘆。
這天稍早前,在那條死巷裡,高杉所吟唱的那首都都逸突然湧上她的心頭。
「相逢去,去相逢,哭哭笑笑皆無蹤。末了野風與秋風,一期一會別離中。」
土方驚異地轉向她。
「……都都逸?這是……那位井伊直弼大人所作的都都逸?」
柳泉:「誒?!是井伊直弼大人的作品嗎?!」
……井伊直弼這個名字,她也依稀有點印象。對方曾經是幕府大老,還發動了安政大獄,後來好像是被倒幕志士暗殺了。
「我、我不知道這就是那位大人的作品,只是有一次偶然在酒館裡聽到有人唱過,覺得還不錯,就記了下來……」她急忙解釋了一下。
土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酒館?!你去酒館做什麼?」
柳泉:……副長,你的重點完全不對啊喂!
然而這種吐槽是攻略的大忌,她只好又忙著給副長順毛。
「以前裝作是男子的時候,被邀約一起去酒館喝酒,也不可能說『對不起我其實是個女人』而推脫不去吧……」她很汗顏地說道,「不過我現在當然不會再去了!放心吧副長,我絕對不會喝酒誤事的!」
土方瞪著她,不知為何一副槽多無口的樣子,看起來好像不但沒被順毛,反而炸毛炸得更厲害了似的。
完蛋了……對話選項選錯了嗎?目測這絕對是好感度下降的表現吧?!系統菌在上,攻略對象喜歡的話題到底是什麼?!
柳泉:「……說、說起來!我上次在一家書屋裡買了一本俳句集,然而始終無法很好地體會其中的奧妙……下次有機會的話,可以拜託土方先生教我學習俳句嗎?」
這種強行轉話題的目的性太明確,提起的又是被土方視為死穴之一的俳句;這讓土方大大地一怔,注視著她的目光更加嚴厲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