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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她答非所問地說道。
宗像禮司還沒說話,她就徑直向著他拋出了一個令人費解的問題。
「在你的認知中,現任的赤之王,是誰?」
宗像禮司:「……」
他微微愣了一下,忽然感到一股奇異的感覺從他後背上升起。
……事情好像真的什麼都不對了。
這是他意識到危機降臨時的直覺反應。可是,面前的這位年輕女性似乎對他並沒有殺意。
不,不如說是她的問題直接令他感覺自己一瞬間就站到了懸崖邊上,腳下就是深不見底、無法探知的黑暗淵藪,一旦踏錯,後果則不堪設想——
他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答道:「……櫛名安娜。」
這個名字剛一出口,他就看到面前的柳泉信雅似乎倒吸了一口氣。然後,她的背脊居然深深地彎了下去,交握起來放在桌面上的雙手驟然用力,手背上都綻開了隱隱的青筋;像是一口氣都徹底泄掉了那樣,整個人都失去了剛剛背脊挺直、目光清明的精神感。一股近乎於悲傷和絕望的情緒瞬間從她的身上擴散開來。
宗像禮司:??
他驚訝地注視著她身上一瞬間發生的氣場改變,還沒有想好要說什麼,就聽到她輕聲地笑了起來,同時垂下了臉龐,臉上浮現了難過的神色。
「原來是這樣……」她輕聲地、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一顆水珠啪嗒一聲落到了她面前的桌面上。
宗像禮司覺得自己很難安坐在她的對面,看著一個似乎跟「自己」關係深厚的年輕姑娘這麼難過的樣子。他咳嗽了一聲,關切地注視著她,問道:「……有哪裡不對嗎?」
他的問話像是關心,也像是探問;不過這位名叫「柳泉信雅」的年輕姑娘似乎也並不在意他的真意到底為何,用力地吸了吸鼻子——這一次她聲音里的淚意更明顯了一些,但是語調還是極端冷靜。
「在這個世界裡,赤之王……仍是周防尊。」她說。
宗像禮司:!!!
他吃驚得差點陡然從椅子裡站起來。幸好強大的自制力和理性阻止了他活像個沒經過什麼大事的毛頭小子一樣跳起來。他聽到自己的喉間因為極度驚愕而發出「哦!」的一聲,失語了好一陣子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這個世界裡?!」他覺得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仿佛人生中第一次有點波動不穩了。
「……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德勒斯登石板——」他決定不再跟她打啞謎了,單刀直入地問道。
她打斷了他。
「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德勒斯登石板了。」她平靜地說出了讓他頭腦里轟轟作響的爆炸性消息。
「也就是說,實際上,所有王權者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都已經消失了。聖域無法展開,王之力也無法使用。」
她終於抬起頭來,重新直視著他。那雙眼眸里似乎浮動著水光,把她的眼瞳襯得有如兩丸黑水晶。
「坦白說,您現在已經不能夠稱之為『青之王』了,宗像室長。」她用一種異常冷靜得近乎機械的聲調說道。
「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王權者』了。」她說。
「我不知道您是從哪裡、從什麼時間點來到的這裡。不過,在這個世界裡,綠之氏族已經被消滅了。」
她說到這裡頓了一下,仿佛在回憶著什麼,又像是在組織著合理的敘述順序似的。
「看起來您對此非常震驚呢……大概,在您的時間點上,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吧?」
宗像禮司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不……這真是太令人驚訝了。」他勉強才用一種理性的語調應答道。
他意識到假如他想得知這裡有關的一切的話,自己最好先拿出自己的誠意來。於是他用一種坦率且誠懇的語調繼續說道:
「老實說,我昨晚是在御柱塔里度過的。」
他一邊說,一邊組織著措辭,思考著怎樣才能儘可能地把有用的消息都說明,又不至於讓她窺視到太多不適宜告知的事情。
「……在我那裡,赤王……周防尊,已經因為學園島事件而掉劍,所以我——」
這件事雖然他並不忌諱說明,也並不認為自己做得有錯,但是不知為何,坐在這位年輕姑娘面前,得知了在這個世界裡,周防尊仍然是赤王,並且他那柄破破爛爛到隨時都有可能掉劍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居然撐到了最後這一事實,讓他接下來的話尤為難以出口。
不過她很顯然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她及時點了點頭,阻止了他明明白白地把那件事的結果說出來。
「我知道。」她說,「所以現任的赤之王才變成了安娜,對吧。」
宗像禮司想,好的,他又發現了一個要點——能夠用這種自然的口吻直呼其名,她很顯然跟櫛名安娜的關係也很不錯。從這個要點還可以推斷出,說不定她跟赤之氏族的關係也保持得不錯。畢竟在他的印象里,雖然scepter 4的副長淡島世理和赤王之下的第二把手草薙出雲大概很有一點特別的感情,但是淡島也不會用這種熟稔的口吻提起櫛名安娜。
不過他是不會把自己的這些分析直接說出來的。他點了點頭,對她的話表示了認可。
「在那之後,黃金之王忽然行蹤不明……我不得不接手以一己之力壓制著德勒斯登石板。最近,白銀之王——也就是伊佐那社,你知道的吧?」他詢問地看了她一眼,果然看到她又點了點頭;於是他放心地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