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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今晚她在這裡完全不被打擾,也是因為在不遠處的走廊轉角處,悠閒地背靠著一根廊柱坐在那裡,雙腿一屈一伸、單手放在屈起的那隻膝蓋上,姿態優雅怡然, 卻仿佛為她把守住了通往庭院的要道的人, 正是三日月宗近。
他就那麼閒適地坐在那裡,仿佛正在乘涼或打算賞月;他的手邊擺著一個托盤, 盤中有清茶和精美的和果子。看上去他正在享受一個風雅而悠閒的晚上, 但當那些嬉戲的小短刀偶爾跑到了這邊的時候,沒等他們轉過轉角, 就被坐在那裡的三日月宗近擋住了。
小短刀們亂紛紛地向他問好, 而且由於轉角的阻擋, 沒人看到柳泉也坐在轉角後不遠處的廊下。
小短刀們:「三日月閣下!您在這裡做什麼呀?」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哈。想找個清淨的地方, 不被人打擾地賞月呢。」
天真可愛的小短刀們頓時有點侷促且內疚。他們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位天下五劍之一是在隨口找著藉口。
「啊!打擾您了!」
「是、是嗎……那、那我們這就到別處去玩吧……」
「需要我們再為您添茶嗎,三日月閣下?」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柳泉:「……」
當三日月宗近終於以「哈哈哈謝謝你們但是我這樣就很好」這句話打發掉所有的小短褲們之後,即使柳泉正在等待著那位不知道算是她弟弟的第幾代孫的青年的回覆而有點忐忑,也不由得抿起嘴微笑了起來。
「……一直都這麼受歡迎啊,三日月?」她戲謔似的由自己坐的地方遠遠地向著三日月宗近那邊投過去一絲調侃的目光。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哈,是嗎。這裡的大家都很照顧我啊。」
柳泉還沒回應他,就乍然聽到放在自己身旁的終端發出一陣嘀嘀嘀的提示聲!
柳泉立刻飛快地拿起終端解鎖屏幕,一看果然是那位「沐青蘭」的ID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
並且,對方還禮貌地發過來一行字:
【請問您是哪一位?】
柳泉注視著這行字,猶豫了一下。
她再度默默回味了一遍白天的時候就已經在內心構思好的人設和劇情,勉強壓抑著有絲激動的心情,打下了這麼一行字。
【您好。我叫韓悅。冒昧打擾真是抱歉。前陣子因為某個契機,我在家中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了一張明信片,好像已經很舊了。我好奇心起,就調查了一下,最後發現這位寄信人好像是您家的長輩,所以輾轉找到了您的聯繫方式。】
然後,她附上了一張照片。
照片裡是她今天下午剛剛寫好的一張明信片——內容是【盛妍:你好~暑假在家的日子太漫長了,真想趕快開學啊。對了,我弟你還記得吧?就是柳皓,他好像也想考華京大學,以他的成績應該沒問題。唉,平靜的日子要到頭了~】。
當然,為了不穿幫,她事先做了穩妥的構想。
這張明信片的收信人是她曾經在大學裡的好友楊盛妍,設定的發信時間是2015年的暑假。
為了有理由向柳沐探問曾經的那個「柳泉」的消息,又不至於在明信片中泄露自己的真名,她謹慎地選擇了在明信片的內容里提到弟弟柳皓的名字,這樣到時候可以解釋為她沿著柳皓這個名字去調查而得知了其它的事情;還可以將自己的動機解釋為「感到好奇,想著能不能找到這張明信片的寄信人的後人」。
而且,為了讓那張明信片看起來老舊,她不但煞費苦心地先是在寫字之前把那張明信片上灑了水漬、把紙質弄得軟塌塌的還泛黃,然後還刻意撕掉了署名的部分,只把半個「柳」字留在了上面——正好可以用來解釋那上面為什麼缺失了寄信人姓名——還把明信片的四邊故意擦蹭得起了毛邊,看起來破破爛爛的。
……這一切都做完之後她總覺得自己作假的天分好像也不錯……啊?
搖搖頭甩掉這種危險的想法,柳泉注視著屏幕上顯示出的「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然後,那行字一度消失、又重新出現,再消失、再出現;最後,一條消息被發送了過來。
【……哇。真是難以置信】
柳泉慢慢抿起了嘴唇。
她覺得這種反應算是最正常的一種了,然而她也說不清楚心裡哪裡覺得不滿意或失落——或許是因為想到要打探到和家人相關的消息之前,自己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就沒來由地覺得煩躁。
誠然藤澤庄司大概可以通過什麼權限直接查到她的父母和弟弟的戶籍記錄,但那也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時隔多年,他們都已不在人世——這是不需要看到戶籍記錄也能夠清楚知道的事實。她也不太想要知道他們都是何年何月何日去世的。
她想要知道的,其實是——
那個現世的「自己」,後來怎麼樣了?在自己消失之後,那個現世里的「自己」,是被完全抹去了一切存在過的痕跡嗎?還是——
她按捺著那種複雜的焦慮感,繼續在終端上和柳沐一來一往地打著字進行對話。
【我也很驚奇,真的能夠找到寄信人的後人。打擾您真是不好意思】
柳沐回覆:【呵呵,沒事。那麼我能幫助您做些什麼呢?】
柳泉躊躇了一下,把反覆思考了多時的話打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