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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墮的神明大人恍若未覺,只是向前跨了一步,架起了刀。
當他們兩人之間的戰鬥重新開始之後,旁觀的人才會發現那位年輕姑娘的身上爆發出了多麼巨大的潛力。
雖然容貌很奇怪地變成了頭髮雪白而眼珠血紅的樣子,但是她的戰意——以及戰力——仿佛一下子就躍升了十倍。
假如說在松平長光為她擋去那一刀之前,她手中的太刀就已經揮舞得劍勢如虹的話,那麼現在她手中的刀光就已經快速到幾乎成為了一團殘影,再也看不清楚她刀鋒的確切軌跡,只有劃出的雪亮光芒,劈破廳堂內已經十分暗淡的燈火,像是……像是能夠追索靈魂、收割生命的羅剎一般!
而且,她好像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若有若無的顧忌似的,也不再顧惜自己的性命;她甚至不再後退半步,永遠是跨步向前,搶攻,搶攻,再搶攻。
當然,她的對手——「三日月宗近」——既然是天下五劍,就不是那麼輕易能夠擊敗的。
他的刀鋒仍然能夠掠過她的頰側或身邊,有時候刀鋒會削掉她的衣角、有時候劍氣會劃開她的肌膚,但她永遠不知道疲倦,也不知道懼怕,更不知道後退;那雙血紅的眼瞳緊緊鎖定在他的身上,眉心下壓、嘴唇緊抿,像是打算賭上性命和一切也要擊敗面前那強大的對手,從未有人膽敢挑戰的名刀——
這種悍不畏死的氣勢甚至一度壓過了冰冷森嚴的神明大人。當的一聲刀鋒相撞之後,他往後飛身躍開幾步,膝蓋微弓借勢卸下對方前沖的力度,眉心微微一擰。
可是他的對手並未給他留下任何重新發起攻勢的機會。
那位年輕姑娘繼續往前疾沖而上,右手的刀尖倏然垂下指向地面,拖著的刀尖在榻榻米上劃出一道弧線,須臾就衝到了那位暗墮的神明大人面前;然而,他已經作出了反應,刀尖朝前一刀直刺而去!
面對對手的進攻,那位年輕姑娘就好像沒有看到森寒的名刀已經刺向自己一樣。
她依然沖勢不減,甚至方向都沒有改變,只是微微側過身子——
嗤啦一聲,「三日月宗近」的刀鋒斜斜劃破她右臂上的衣料,鋒利無匹的刀身在她的右臂上深深劃開了一道傷口,鮮血瞬間噴涌而出!
然而,那個年輕姑娘就好像絲毫沒有察覺、也不感到疼痛一樣。她的右臂沒有一絲顫抖,瞬間就衝到了「三日月宗近」的面前,右手高高揚起!
隨著她揮刀的那個動作,從她的右上臂傷口中湧出的血珠也四下飛濺開來。可是她揮刀的動作沒有一絲窒礙,堅定而有力地揮斬而下!
嗤的一聲,暗墮的神明大人狩衣胸前的衣料——以及衣料包裹下的軀殼——被她手中的「大典太光世」深深劈開了一道傷口!
那個年輕姑娘沒有半點猶豫,也沒有立刻得意起來;她只是咬著牙,頰側因而繃起了隱隱的線條。下一秒鐘,她的身體旋了半圈,那柄已經由右上一直斜斜揮到左下方的名刀隨之重新變成了刀尖朝向對手胸口的狀態;然後,她毫不猶豫地再度向前飛身而上,右手一翻、左手繼而跟上同樣握緊刀柄,將刀身穩穩地——深深地——送進了面前「三日月宗近」的胸口!
暗墮的神明大人驟然一仰首,爆出一聲長嘯!
然而那位年輕姑娘並沒有就此罷手。她堅定地雙手握緊刀柄,咬著牙死死盯著暗墮的神明大人因為痛苦而扭曲了的俊美臉龐,甚至再度把已經插入他胸口的刀鋒又往前送了一寸——
颯颯——
奇特的風聲響起,暗墮的神明大人的身軀隨之化為了點點菸塵,飄在空中,又很快被室外吹進來的、挾帶著雨意的狂風所吹散。
砰的一聲,那柄名列於天下五劍之一的名刀「三日月宗近」掉落在榻榻米上,刀鋒上布滿了缺口,看起來不堪再用了。
那個年輕姑娘停在那柄已經靜靜躺在榻榻米上的名刀之傍,垂下視線注視著它。她的右手已經重新垂了下來,從右上臂劃傷的那處傷口裡湧出的鮮血正沿著手臂流到刀身上,再匯聚到刀尖,一滴滴落在了「三日月宗近」刀身旁的榻榻米上。
這個時候,已經完全被眼前層出不窮的異狀和激烈的戰況弄得眼花繚亂的足利義輝,突然聽到那個死而復生的松平長光輕輕喚了一聲:「……阿雪?你的傷——」
年輕姑娘像是驚覺了一樣,轉過臉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若有所失似的哂然一笑,然後——她仿佛什麼也沒做,然而那道傷口卻慢慢地癒合了。片刻之間那傷處就毫無痕跡,只有被劃開的衣料還證明著那裡曾經受過的傷。
足利義輝:!?
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松平長光好像也很驚訝,喃喃反問了一句:「這是……怎麼回事……?!」
然後,阿雪扯了扯唇角,簡潔地答道:「這,就是羅剎的好處啊。」
……羅剎?!佛經中的……惡鬼?!
足利義輝驚疑不定地盯著阿雪的臉,看了一陣子之後他居然覺得要說她是羅剎也沒什麼錯——因為據說女羅剎都應該容顏姝美,而他覺得阿雪的外貌確實也算得上這個級別了。
結果下一刻阿雪就如同察覺了他的想法一樣,轉向他,笑了笑。
「不是您所想的那種惡鬼喲。」她說。
「這種『羅剎』,算是一種特殊體質吧。犧牲生命來換取戰力的瞬間暴漲和難以負傷……與其說是『惡鬼』,不如說是怪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