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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方:……?!
這種劍技同樣給他以一種熟悉感。他因為思考而出刀稍微有些遲鈍了,錯了一拍。不過好在對方似乎也沒有及時掌握到這轉瞬即逝的一點優勢;當的一聲,土方的刀鋒還是橫過來擋住了對方刺來的刀尖。
在那一刻,他終於想到,這種突刺技很像他見過的一個人。
……總司那傢伙的突刺技,以「平青眼」起勢的三段式突刺,所用的技巧不就差不多是這樣嗎!!
雖然描述的時候只能用乾巴巴的語言,好像單單從文字上來看也並沒有什麼不尋常的,但實際經歷了那樣的突刺技才會體會到在作為那種突刺技鎖定的對象時,對方的刀光閃著富有殺意的寒氣,迅疾如風一般地像要在轉眼之間直取自己的心臟;那種無言的威懾力一瞬間足以讓心理脆弱的任何對手畏懼甚至後退——
當然,這個「九條」並沒有像總司那樣連續使出三段式突刺的絕妙劍技。可只有這一段已經夠了。
土方再度橫刀過來,格開了那個「九條」的刀尖。他應對這種突刺技當然還是很有心得的,當年跟總司試合的時候不止一次在這種突刺技下被逼迫得後退、然後被總司那傢伙毫不留情地嘲笑,氣得他自己快要爆炸了——
這個「九條」在出劍的時候,並沒有總司的劍勢所挾帶的那種來勢洶洶的銳氣。假如真的要說的話,不如說他的劍勢所帶著的,莫名地給人以一種輕靈感——這一點非常奇怪。
在這麼糟糕的天氣之下,陰晦的天色、濃重的霧靄、傾瀉的雨水、泥濘不堪的土地……在這麼惡劣的條件下,對方仍然能夠在揮刀時帶出一種輕靈感,這只能表明對方的劍術造詣已經達到了一定的程度,這種敏捷輕靈的感覺是他揮刀時的習慣和藉助的優勢,也是他的劍術所塑造出來的氣場。
土方愈來愈覺得這個對手實在太奇怪了。也太棘手了。
當然,他們試衛館的「天然理心流」看在其它那些豪華道場的眼中也是一種鄉下人的野路子。就是土方自己,在實戰中使用「揚土迷眼」等等輔助招數,也用得毫不猶疑,並沒有什麼心理障礙。
不過,在薩摩軍中普通都是以前的舊士族的時候,出現這麼一個劍術看起來也不太正統的人,而且從他的態度和戰鬥風格來看還十分堂皇,一點都沒有體現出什麼因為劍術的出身不正統而被排擠的心理壓力,這還真是……讓人警惕啊。
雨勢似乎稍微小了一些。土方很快就彌補了剛剛因為乍然看到對方的突刺技而產生的一瞬間的遲滯,逐漸占據了一點優勢。
這個「九條」似乎是個頗為瘦弱的青年。他的個子並不算矮,但從衣袖下伸出來握住刀的雙臂纖細得很,手腕的寬度比土方的細得多。每次雙方刀鋒相抵並用力的時候,土方總是能夠注意到對方的手腕繃得緊緊的,腕間的皮膚都褪去了血色,泛出一點其下青色血管的痕跡來。這幾乎讓土方都要產生一種錯覺,仿佛在自己還沒一刀砍倒那個對手之前,對方就要在這種刀鋒相抵的角力中弄折了手臂。
可這種想法並不足以讓土方對對方產生一點兒憐憫。
對方可是薩摩軍的人,單單看那件雖然也被淋濕到緊貼在身上、卻依然能看出面料很不錯的衣服,就能猜到對方說不定在薩摩軍中地位還不普通。何況他腳下穿著的靴子看上去質地也比普通的薩摩士兵好一些,說不定這個人就是個舊士族的少爺,家裡或許也曾經在十年前的那場戰爭中對幕府、對將軍大人和對新選組毫不留情地趕盡殺絕——
這麼一想,就覺得那雙細瘦的手臂要是這麼折斷了也就無所謂了。不管從前是怎樣高貴或豪富的出身,上了戰場大家都是一樣的;並沒有什麼情面可講。
林地間雖然有樹木的存在,畢竟地勢開闊些。土方毫不留情地跨前一步,手中的刀劈斬下去。
噹噹噹噹——
土方一連四刀劈下,這個姓「九條」的傢伙雖然左支右絀,但最後居然危險百出地全部都接了下來!
雖然糟糕的天氣延滯了土方的攻勢,讓他沒有發揮出自己全部的實力;但天氣的影響是同時加諸於他們雙方的。這就證明在如此的暴雨和糟糕的地形條件下,這個姓「九條」的青年也體現出了不凡的身手。
土方當然沒有自大到認為在時隔十年之後,年齡增長、久疏戰陣的自己還能維持著當年和「新選組副長」這個頭銜一樣耀眼的身手。事實上,就是當年,他的劍術在新選組內應該也排在沖田、齋藤、新八等人之後;作為新選組副長,他有太多公務和雜務要忙碌,不可能像那幾個人一樣只專注於劍術的精進。不過,對上面前這個年輕的傢伙,他還是有自信取勝的。可是現在的狀況是,他沒能像戰爭開始後很多次重複的進程那樣,拔出刀來不消幾招就能解決對面的對手。
土方沒注意到自己的眉心隨著事態的進展而深深皺了起來。
薩摩竟然有如此人物,但事先壓根沒聽說過對方的聲名——他還沒忘記今天開始攻擊前,他們這個小隊的小隊長,在他們列成的隊伍面前走來走去,大聲地訓著話,提醒著他們幾位在連日作戰中劍術已經打出了一些名聲的薩摩好手們的外形特徵;什麼「方臉膛,膚色黝黑」啦,什麼「臉上有道傷疤」啦,什麼「紅臉膛、酒糟鼻」啦之類的,都是之前那些潰退的同袍口耳相傳給他們留下的慘痛經驗。其中可沒提到有個中等身材、皮膚白皙、眼神很深沉的清瘦青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