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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著沖田的視線,土方微微笑了起來。
「近藤君把新選組託付給我了。我不能放棄戰鬥。」他堅定地回答道。
沖田緘默著,沒有立刻說話。
「我和新選組要一起北上……你們倆怎麼辦?要是想跟來的話我是很歡迎。」他的視線從沖田的身上飄到沖田身後的千鶴身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沖田停頓了一下,然後用一種決心已定的口吻靜靜說道:「我不能和土方先生一起去。」
那一瞬間土方臉上的表情變成了無可奈何的苦笑。
「……是嗎?」
他的表情極為落寞,但好像又無比安心——是因為知道了他和沖田終於可以相互理解,還是因為看到了沖田還有繼續活下去的可能?
之後沖田和千鶴表示要去千鶴的家鄉,土方也沒有強求。基本上,假如不是喝了變若水的話,現在沖田的生命應該早已經消逝了;所以他現在活著的每一秒鐘都是賺來的,即使土方不知道歷史上沖田確切的逝世時間,也能夠從他喝下變若水之前病情惡化的狀況來預測出相去不遠的結果。
總之,鑑於這樣的想法,土方並沒有對沖田進行任何勸說。雖然新選組當年的俊才大多都已經風流雲散,現在的每一個人都非常重要——
在山路上,沖田和千鶴簡單地與柳泉道別。
土方則是在對千鶴說了一句「總司就拜託了」之後,就早已轉過身去,好像打算把柳泉拋下一般地往大軍前進的方向邁開腳步。
沖田還是那副熟悉的樣子,衝著柳泉歪唇一笑。
「吶,雪葉醬,你已經決定了啊?」
柳泉看了他一眼。他的氣色還算是不錯,變若水即使在透支生命,同時也壓服了他體內的肺癆病症。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很難說他喝下變若水的選擇是對還是錯。
「……是啊。」她笑著回答他,一瞬間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和泉守兼定那招「揚土迷眼」來。據說經過考證,兼桑那個絕招就是歷史上的副長大人使用過的——這麼說來,副長大人的戰鬥方式還真是多種多樣啊?!
「八成是被誰揚土迷住了眼睛吧。」
沖田大概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笑,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
「哎,你這麼有趣的姑娘,看上那種無趣到極點的人,還真是奇妙啊。」他毫不客氣地評論著。
千鶴在一旁聽著他們兩人的對白愈來愈不靠譜,滿臉黑線又一臉不安地上來阻止了。
「那個……雪葉君,」她小心翼翼地望著柳泉,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
「多保重。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請一定要活下去。」
柳泉笑著說道:「哦喲,這個我可不敢跟你約定哦?」
千鶴的臉上一瞬間閃過驚愕而悲傷的陰影。
但是還不等她說什麼,柳泉就又接著說道:「但是我可以保證,我會拼命地活下去,直到最後一刻。」
「我要見證新選組的最後時刻,並且必定會拼力維護新選組之名,讓它儘可能地持續得更長久些。」
「而且,我會追隨副長,直至最後。」
「這些都是我曾經向近藤局長發過的誓言,我一定會遵守。」
聽見她提起了近藤,沖田燦爛的笑容不知不覺消失了,俊朗的眉目間掠過一絲陰影。
「是這樣啊……」他出神地說道,隨即又提起精神來,在月光下注視著柳泉。
「能夠這樣跟你約定,必定是因為他認為,雪葉醬是個值得託付的人吧……」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注視著他年輕美好的臉和若有所思的神情,柳泉的胸中突然掠過一絲尖銳的痛苦。
那種痛苦完全不同於當初意識到土方為了拜託她去救近藤而打算作出違心的承諾,而是一種意識到世間美好的事物都即將星散而去的黯然。
包括面前的這個劍術出神入化,笑得滿不在乎的少年。
……不,也許不應該再稱呼他為少年了。他好像已經二十四歲了。
……不知不覺間,在這個世界裡,她居然已經二十六歲了嗎……
所有最美好的年華,都留在了一個從前從不曾想到過的地方,一個從前從不曾留意過的時代啊。
「……總司君。」她最後輕輕地喚了他一聲。
「你和小千鶴,都要好好保重。因為我總是期待著,將來的某一天,我們會在什麼地方重逢。」
沖田的臉上一瞬間露出了驚訝和感動的表情,然後他笑著,伸出手來大模大樣地拍了拍她的肩。
「……什麼啊,大姐。」他就這樣隨隨便便地稱呼著她,臉上帶著一個可惡的笑容,和從前一樣。
「直到下次再見面之前,可別讓副長跟別的女人跑了哦。」他促狹地衝著她眨眨眼。
「……總司君!!」柳泉還沒開口,千鶴就因為沖田這種完全是信口開河、毫無尊敬和禮貌的言論而感到又急又窘,大聲叫道。
柳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很奇異地,當年原田拿著賞金在島原請客的時候,花魁君菊所說的那句話又浮現在記憶里。
【……新選組的土方副長,沒想到是個英俊帥氣的好男人啊。】
「真是的。……照你這麼說的話,也許我早該踏平島原才對。」她似真似假地說道,拍拍自己腰間懸掛的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