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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法抑制地瞪大了眼睛,一瞬間險些就要猛地衝上去抓住他,看一看這個OOC的人究竟是誰。
也許是看到了她因為極度驚訝而雙眼圓瞪、就連嘴巴都不知不覺微微張開了的笨拙模樣,藤原泰衡忽然勾起唇角。
他探手入懷,摸索了一下,拿出兩張紙遞向她面前。
柳泉:?
雖然疑惑,她還是伸手接了下來,一邊接過一邊說:「這是、什麼——」
她的語聲消失在未能說出的尾音里。因為視力很好的她,甚至不需要將那兩張紙拿到眼前的位置,就已經看清了上面所寫的字。
那兩張紙,就是剛剛藤原泰衡被刺殺的時候藏在前襟內、卻因為被襲擊者一刀劃開而斬做兩段的紙。
當時,他飛快彎腰撿了起來,重新掖回懷裡。她還以為是什麼重要的情報或者文書,然而現在把兩張紙拼到一起,她卻發現上面其實只寫著一首詩——準確地說,是一首和歌。
【明日香之川/飛鳥川淵今成瀨/世無常如是/然吾心慕伊人情/自始至終永不渝】
柳泉震驚了。
「這個、到底……是什麼……?!」她喃喃地說道,瞪圓了眼睛,死死盯著紙上的那幾行字。
這種筆跡她認識。
確切地說,這種筆跡,她不到一個月前剛剛親眼見過。
……在那場假的婚禮儀式舉行的當天早晨,藤原泰衡按照禮儀送來藤泉館的、寫著和歌的那張紙上。
當時,那張紙上寫的是【一字抵萬金/雖雲秋日木葉枯/萬物褪色變/唯吾慕君言葉者/經秋不改永常存】。
然後,她聽到他的聲音,依然冰冷而平淡,卻仿佛喉音微梗,帶著一絲輕飄飄的異樣感。
「……後朝之歌。」他用一種有點粗魯而直率的語氣硬梆梆地回答。
後、後朝之歌?!
柳泉感覺頭腦嗡的一聲,腦袋好像都被這個富有衝擊性的字眼轟炸得僵木了。
她不可置信地盯著紙上那被襲擊者的一刀劃作兩半的和歌,那行雲流水一般優美的墨跡,是他的字跡,千真萬確。
後朝之歌,是男方在完成婚儀、留宿女方家中之後的第二天清晨,會交給女方的和歌。這也是完成婚禮儀式的一道必要流程。
……即使是做戲而已,有必要……做到這麼齊全嗎?不論如何,為了引誘政子夫人前來大社而舉行的儀式,都會在大社的那一節就告終。勝利了的話,這個欺騙人的儀式就沒有舉行下去的必要;而假如失敗的話,儀式就更不可能完成了……
「……泰衡?」她用一種疑問的語氣喃喃地念著他的名字,感到這首和歌背後的龐大信息量衝擊著自己的大腦,使得自己的大腦一時間竟然短路了。
藤原泰衡撇開臉。
「原本……沒打算給你的。」他粗聲粗氣地說,「不過現在既然你都要走了,那就還是給你看看吧。」
他頓了一下,聲音更冷淡了。
「反正是因為你而寫的……將來要是給別人的話也不合適吧。」
柳泉:「……」
她捏著那兩張紙,忽然感覺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泰衡,你不知道吧?你已經沒有「將來」了——
我什麼都知道,然而我什麼都不能說。
在5-4地圖上的……被我一再進軍至BOSS點而斬殺的時間溯行軍,叫做什麼呢?
「鎌倉改變阿津賀志山方面奧州防衛隊」,是吧?
我一再斬殺掉的,是想要幫助你獲勝的那些怪物,是嗎。
她忽然鼻子一酸,不得不很沒儀態地抽了兩下鼻子,才算把那一陣難忍的淚意重新頂回去。
藤原泰衡當然也聽到了她抽鼻子的細小聲響。他轉回視線,看著她的表情,忽然微彎唇角,十分OOC地淡淡笑了起來。
「你剛剛不是才說過,要我負起已經開始的戰爭的責任嗎……我是不能逃避的。」他靜靜地說道。
這句話現在聽上去,宛若她在讓他去送死。
柳泉不得不更用力地再度抽了抽鼻子。不這樣做的話,她毫不懷疑下一秒鐘軟弱的淚水就會漫過眼眶,徹底毀壞「泉御前」反派女配的人設。
聽到了她抽鼻子的聲音變得更響亮了,藤原泰衡好像頓了一下。然後,他忽然動手開始解起自己披在肩上的那件繪有金色藤花圖案的滅紫色大披風。
柳泉:?
他的手指很靈巧,飛快地解開了那件大披風的紐襻以及系在上面的金茶色帶繩。
然後,他唰地一抖那件大披風,徑直把它披在柳泉的肩上。
柳泉:「誒?」
藤原泰衡哼了一聲。
「雖說夏天還未完全過去,不過在秋日快到的時候,奧州的天氣已經開始變得涼起來了。」
他語氣硬梆梆地說道。
「哼,要是讓你感冒的話,你身後的那些家臣們說不定會煩死人的。」
他冰冷的視線掃了一眼分散站在不遠處的那六個人。
「……也許還會就這麼向鎌倉殿告狀。」他又補充了一句,雙眉微微壓低了下來。
「我可不想給他任何可以拿來討伐我的口實啊。」他冷冷地說。
柳泉一時間竟然覺得有點不知所措。
這件披風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帶走的。她也沒想把它帶走。
然而現在要怎麼謝絕他的好意呢?謝絕那種自始至終都包裹在堅冰之下的、隱晦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