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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想到的細節不算是什麼能夠光明正大討論的話題, 他看上去顯得有點尷尬,不過最後還是說了出來:「關於瞳小姐, 我好像記得她和鶴丸君還有著很深厚的情誼……所以, 你看, 我的記憶真的沒有什麼問題。請不要再為了我這麼生氣了——」
迎視著她訝異的表情,他的聲音愈來愈小,終於有點尷尬到說不下去了。
不過,她好像終於反應了過來,翹起唇角,輕輕地點了點頭,居然正面回應了他的話。
「是嗎?」她若有所思地應道,好像很認真地想了想他所說的話,唇角浮現的笑意裡帶著某種想要嘆息的意味。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確實是這樣的。」她最後說道。
一期一振總覺得她的態度里透露出某種未竟的話語,可是他也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立場去追問。在他猶豫著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如何回答她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那陣腳步聲並不很高,像是有好幾個人躡手躡腳地儘量放輕了腳步潛行似的;但很快門口就出現了幾個人影——當他們看清楚室內的情形時,幾乎是一秒鐘也不肯錯過似的,徑直衝了進來。
「一期尼!」
「一期尼你怎麼了……為什麼會躺在這裡?!」
「你哪裡不舒服?頭痛嗎?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是藥研和平野。
當然,在他們像兩個小火車頭一樣橫衝直撞地衝到躺椅旁邊之前,就被柳泉及時伸手攔住了。
「他很好,」柳泉覺得自己有必要提前替這兩位憂心如焚的好弟弟以及隨後進來的同伴們打一下預防針,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可是當著一期一振的面,話總不好說得太直白。於是她斟酌了一下,措辭謹慎地說道:
「身體沒感覺有其它異狀……只是我來晚了一步,那台機器還是起了一點作用……」
大家都不是笨人,也對她的性格很熟悉了,看到她這副有點吞吞吐吐的樣子,幾乎立刻都反應了過來情況似乎有哪裡不對。
好弟弟藥研和平野是首先爆炸的。他們急著大叫道:「一期尼你怎麼樣了?!你還記得我們嗎?你還記得什麼事?」
一期一振似乎被弟弟們迸發的激烈情緒嚇了一跳。柳泉不得不又搶在他出聲作答之前說道:「……沒關係,沒忘多少,都是不重要的事情,他還記得以前本丸的審神者是瞳小姐哦……」
大家:「……」
這個話題似乎有點敏感,從女審神者半開玩笑似的說法中應該也能分辨得出一點別樣的暗示意味;大家都尷尬地沉默了下來,即使是剛剛最焦慮又擔憂的藤四郎家小短褲們也陷入了忐忑不安之中。
最後,打破沉默的居然是最後壓陣進入房間的山南。
他似乎對面前這些人之間微妙的情緒暗涌毫無所覺、也並不在意似的,輕輕嘆息了一聲,提醒道:「……接下來我們還要做些什麼?把這些人都救出來,今天的任務就可以算是圓滿完成了嗎?」
柳泉被他這麼一說,立刻反應了過來,臉上那種惆悵的情緒一瞬間就消失了,重新露出了敏銳警覺的神色。
「不……這當然不是全部。」她說,然後擔心似的最後掃了一眼半坐起來的一期一振,繼而轉向全部匯集過來的付喪神們。
「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既然大家都平安無事的話,就暫時等一等我吧。假如等一下時之政府的守衛會找過來的話,你們就轉移到其它地方去……」
她停下來,好像認真地想了想,又補充道:「或者,你們現在就可以先行回到本丸去。傳送陣在一樓,趁著時之政府的守衛還沒有察覺到這裡的異狀之前——」
「我跟你一起去。」山南果斷地說道。
女審神者好像愣了一下。
「……不像他們,我在這個世界裡無處可去。」山南又補充了一句,唇角甚至還帶著一絲平靜的笑意。
和從前的他習慣使用的說話方式一模一樣,他用溫柔的嗓音和平靜的語調,說出最殘酷的事實,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足以令人心痛——可是他本人還是那麼溫和地微笑著,仿佛對他所說出的一切殘忍的真相和情緒都毫無所覺一樣;而這件事無疑更加增添了別人對他寄予的同情與不忍,仿佛情不自禁地就想要對他更和善一點,更溫柔一點,更順服一點——
而他似乎正是通過這種方式,在無聲無息間就操縱了別人的情緒,讓別人不自覺地沿著他的想法來思考,讓他順心如意的。
柳泉雖然熟知山南的這種套路,可是她可恥地再一次被這種套路擊中了。
「不!你並不是無處可去……」她爭辯道,似乎有點急切地想要讓他打消那種負面的想法一樣,飛快地說道:「我們來的時候就已經說好了啊……你完全可以留在這裡,因為這裡就是山南先生和大家所拼力維護、想要達到的未來——」
山南輕輕笑了一聲。他垂下視線,臉部清雋的線條在室內蒼白的燈光照射下,竟然顯得有幾分脆弱感。
「不,」他低聲說道。
「我來到這裡,是因為這裡是你的『現在』。在發生了那麼多事之後……假如有一個地方能夠讓我一直見到你,而不用擔心那些突然降臨的離別的話,我想那我就呆在這裡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