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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言之,跡部大爺一時間微妙地默了;因為他現在實在有一點不知道該如何將對手乾淨利落地KO掉。
但跡部SAMA豈是池中凡物!默了足足一分鐘之後,他下巴一抬,使出了天生自帶的特有語言殺。
「哼,你現在這個樣子,還真是……毫不華麗啊。」
柳泉雖然覺得跡部大爺的聲音確實非常好聽,單就聲線而論十分討人喜歡,但這種聲線一旦開始對她明明白白地開嘲諷,她就覺得沒那麼欣賞了。
她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沒錯,現在的我,失去了網球的光輝映襯,無非就是一隻敗犬罷了。」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嘲的笑意,但語氣里絲毫沒有自輕自慢的情緒。
她雖然一開始以厚顏無恥型的病嬌姿態登場,但病嬌的要訣大概就是——不按常理出牌?而且,厚顏無恥有的時候約等於自戀,雖然她沒有演出自戀狂的心得,但是抖起精神硬充自尊心高到天際炸裂蒼穹的畫風,在她那些又黑又瘦又不甚討人喜愛的小小少女時代還是有所經歷的;所以柳泉順手給自己開了個[畫風違和型の自尊心爆棚]外掛,打算把柳泉信雅妹子的女神(經病)形象加強塑造一下。
「跡部SAMA想必是和其他人一樣看不上我墮落成這副模樣吧……」她戲謔似的用手比了比自己,漂亮的黑眼珠靈活地一轉。
「不過——」
跡部微微一怔。
「哈——?!」
柳泉的聲音里笑意更明顯了。
「我又不是被網球擊敗的。我是被傷勢擊敗的。再偉大的英雄,也不可能保證自己不受傷。就算是阿喀琉斯,也有一隻致命脆弱的後腳跟,是吧?」
反正現在跡部大爺只是一個「柳泉信雅」的EX而已。過了今天,並不就讀同一所大學的他們,想必連見面的機會都不可能再多了——作為跡部大爺的前女友,她天然就屬於世上最不可能再跟他扯上什麼關係的分類。
所以說跡部大爺正是柳泉拿來試刀的最佳人選——在沒有系統菌的提示之下,她總得找個人來試驗一下自己在畫風上究竟怎麼把握和轉變才合適,是不是?
家人嘛以後說不定還要長期相處一陣子所以不合適;路人嘛又不知道她以前的設定和畫風所以試了也是白試;謙雅提到的忍足君聽上去還像是個友情值已經被前任信雅醬刷到一定程度的好援手,所以為了免得白白損失一個盟友,因此不能輕易拿來試……
綜上所述,最適合的試刀對象,就是面前的這位跡部大爺!又有點故舊情分,又因為「柳泉信雅=前女友」的身份所以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即使柳泉玩得有點脫人設,最多拿一句「這妹子果然已經壞掉了所以跟她分手真是太對了以後最好也不要再見面了」之類的解釋就足以矇混過關,實屬命中注定的最佳人選!
這麼一想,忍不住就覺得莫名輕鬆了很多呢……柳泉感到一陣異樣的愉快——這種愉快來得多少有點突兀且扭曲,讓她不禁覺得自己是不是終於獲得了一些所謂演員的自我修養,開始有一點入戲了。
柳泉微微一挑眉,瞬間又卸下女神(經病)的設定,臉上露出淡淡一點笑容,將嘴硬的說法用瀟灑的語氣表達了出來。
「而且,換一種方式想,再偉大的英雄,假如能夠死於戰場,也就沒什麼遺憾了——我又不是因為自己衝出去撞車或者摔跤而導致的傷勢才放棄網球,而是因為在網球場上獲得的傷……對我來說,這就是死於戰場。網球親手終結了我們之間的羈絆,對這一點來說我沒有什麼可說的。」
跡部大爺臉上好像漸漸露出了一抹驚奇之情。
他很難得地停頓了一下,才淡淡開口說道:「……你是什麼人假扮的嗎,柳泉信雅?」
……玩脫了!
最糟糕的是,他居然還會說出來!
柳泉心底一凜,臉上立即掛上一個從容的微笑面具,態度坦蕩地反問:「為什麼這麼問?」
跡部那雙漂亮的眼眸里,一瞬間仿佛射出強烈刺眼的光芒,在她臉上緩緩掃過。他不動聲色地說道:「……你以前可沒用過這麼……華麗的態度來面對你那所謂的『天才墜落』的悲劇。」
……她就知道,一個堂堂實業家的大小姐會跑去鄉下釘子戶的家裡搗亂,腦筋肯定受過巨大的刺激而壞掉了!
柳泉咧開嘴,毫不顧忌儀態地露齒一笑。
「是嗎?……我以前大概是壞掉了。」她輕描淡寫似的說道,「不過徹底放棄網球之後,在那種家庭里又呆了三年的現在,我才意識到,自己被網球所拋棄,其實還不算是最大的悲劇。」
她毫不逃避地直視著跡部大爺的雙眼,痛快地拋出名為家族內部隱私的猛料,打算巧妙地把他的注意力從「天才墜落」這件事上引開。
「……生活在那種可悲的家庭里,才是我最大的悲劇。」她慢慢斂起了笑容,神色坦然地說道。
「表現得再好或再壞,對於那個家庭來說其實都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是一個潔白的玩偶或者全黑的玩偶之間的區別而已。」
跡部似乎被她大膽的形容弄得微微一窒。也許是上流社會的法則就是一切黑暗都必須掩藏在平和乾淨的雪白台布之下吧,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壞掉了的大小姐,把自己家的一切陰暗之處都毫不隱諱地掀開給自己的前男友看,這種行徑實在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