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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宗像禮司很難得地怔了一下。
然後下一秒鐘,他居然呵的一聲失笑出聲。
「呵呵呵……說起來,黃金之王——原 御前大人,也曾經問過我類似的問題呢。」
伊佐那社:「……誒?!」
宗像禮司平靜地注視著白銀之王,但那雙深深的瞳眸里仿佛隱約掩藏著一絲翻滾的情緒——像是海面下掩藏著的風暴。
「他問了我這樣的問題,然後讓我回去慢慢思考,問問自己的內心真正想達到的是怎樣的事情……得出慎重的最終結論,再來回答他。」
「可是,一直到他過世為止,我都沒有得出最終的結論。」
伊佐那社愣住了。
「中尉……他問過你這樣的問題嗎?!他是在什麼情況下問你的?!」
宗像禮司的目光微微一閃。
「前幾年,當御前大人決定卸任『超葦中學園』的理事長一職時,或許是為了表彰他擔任理事長期間為學校作出的貢獻,當年的聖誕舞會設置了特別的致敬環節,也因此,邀請了我們再度出席。」他說。
「在舞會上,御前大人走過來,問我為什麼沒有像其他那些年輕人一樣攜伴出席。」他用一種極端平淡的口吻敘述著當時的情形,就好像只是在客觀地解說著當時的場景一樣,完全沒有任何個人情緒摻雜其中。
然而,光屏內的伊佐那社和光屏外的柳泉,幾乎同時「啊」了一聲。
柳泉注視著光屏上的小白君,他看起來幾乎和此刻的她一樣驚訝,明顯是沒有想到過那位威嚴而高高在上的黃金之王會關心這種——細枝末節?
宗像禮司並沒有繼續說出他當時回答黃金之王的話。而柳泉也好、伊佐那社也好,仿佛都覺得他也不必再說。
因為,那位曾經在相同的聖誕舞會上,站在他身旁的少女,已經不可能再出現在他身邊了。
柳泉微微仰頭,凝望著光屏中的那個披著藍色長大衣的青年的側顏。
仿佛是應和著光屏中伊佐那社說出的話一樣,她蠕動嘴唇,說出的話語一字不差地和伊佐那社接下來的台詞重合了。
「……我很抱歉,宗像君。」
宗像禮司沉默了一霎。
然後他忽然哂笑了一聲。
「當初我那麼做,也完全是出於自己的選擇。既然是自己的選擇,那麼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也應該由我自己來承擔。我還不至於連這樣的覺悟都沒有。」
他的目光微微一沉,注視著伊佐那社的眼神忽然變得有絲沉凝而銳利。
「假如真覺得抱歉的話,那就在事情變得不可挽回之前,好好想想辦法,阻止比水流吧。」他說。
「……並且,你我也不需要達成相互理解,才能做到這一點。」
伊佐那社仿佛終於感知到了他的態度與決心一樣,沉默良久,還是什麼都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好像打算離開。
在離開之前,他抬頭仰望著夜空。
夜空里已經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都沒有了。經過了剛剛的一番大戰以及青之劍受損引發的大爆炸之後,現在的夜空又恢復了平靜,澄澈的月光灑下來,將他們面前的地面映照出一種近乎銀白的色澤。
「這個世界上,或許也有石板的力量也達不到的事情呢……」他發出輕聲的苦笑,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宗像禮司顯然也從這句話中聯想到了什麼,他微微移動了一下身體,應了一聲:「……是嗎。」
然而,柳泉的雙眼卻猛然瞪得不能更大!
因為,在光屏里,宗像禮司因為這個小小的移動而微側了一下身子,身上披著的那件藍色大衣因而盪開了一點,露出其下的——繃帶!
沒錯,即使只是短暫的一瞬,柳泉那非常優秀的視力也準確捕捉到了宗像禮司大衣下遮掩著的異樣。
大衣之下,他的上半身是裸/露的狀態。但是,密密麻麻的白色繃帶,層層疊疊地幾乎纏裹住他的整個上半身!
柳泉大驚失色。
毫無疑問這是宗像禮司在剛剛的大戰中負傷的鐵證。她幾乎要把眼珠都瞪了出來,張了張嘴,口型徒勞地重複了一遍「……宗像君?!」,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而在光屏里,當伊佐那社的身影離開之後,宗像禮司還保持著原先的坐姿,坐在那張醫療床上,慢慢翻轉自己的雙手,攤開五指,注視著自己的掌心。
他的掌心裡有些擦蹭的血痕,應該是在剛剛的戰鬥中留下的。柳泉忽然注意到,在他面前的那張長座位上,擺著——他的佩劍「天狼星」的空劍鞘。
那把劍鞘的外形,她再清楚不過了——藍色的底色,上面交叉著金色的十字形圖案。然而現在,那把劍鞘孤零零地躺在那裡,鞘口處沒有了「天狼星」的劍柄,顯得空蕩蕩的。
只是這么小小的一個微不足道的畫面細節而已,柳泉卻感覺自己的眼眶陡然一熱,淚水險些撲出來。
聯想起此刻的宗像禮司那布滿上半身的、層層疊疊地纏裹著的那堆繃帶,剛剛他被灰之王的槍柄擊中腹部而發出的悶哼,以及他的佩劍「天狼星」斷裂的一刻,那清脆而不祥的響聲——
系統菌忽然毫無預兆地在她腦海里出聲了。
【想到他的身邊去嗎。你也並不是沒有機會——而且,以他的狀況,可等不了太久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