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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現在離開還來得及。……你離開箱館吧。我去和開往俄羅斯或英國的商船說一聲。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辦完所有的事。」
柳泉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片刻之後,大腦消化完了土方這短短几句話里所有的信息,又覺得簡直難以置信。
而副長居然還在繼續說。
「假、假如你沒有更合適的地方可去的話……也可以去日野宿,見我的姐姐信和姐夫彥五郎……你以前不是還說過,上次新選組出陣甲府經過多摩的時候,應當去拜見他們嗎……現在你有這個機會了,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會好好照應你的……」
柳泉:!!!
好像終於聽明白了副長在說些什麼,她氣得笑了出來,索性一把將覆蓋在自己潮濕的長髮上的毛巾扯了下來,用力攥在右手裡。
……講真,她現在好想狠狠地把手裡的毛巾甩在副長臉上,看看經過一番抽打,他能不能清醒一點!!
「……您想讓我以什麼身份去投奔您的姐姐一家呢,副長?我又是以什麼名義才能心安理得地把您遺棄在戰場上,而自己安然地接受您姐姐和姐夫的照顧呢?」她虛偽地露出八顆牙齒,用一種油滑的口吻假笑著問道。
土方:「……」
果然,在她的【語言殺】技能沒有下線的時候,副長從來都不是她的對手。然而輕易就噎住了副長,她卻一點都不開心。
不,與其說是不開心,不如說是非常非常地憤怒。而十分奇怪地,今天她愈是憤怒,臉上的笑容就愈是甜美。聲音也仿佛像是浸透了有毒的蜜汁一樣,既醉人又冰冷,透著一股嘲諷。
「啊……說起來,把我安全地送走之後,您還打算做些什麼呢?讓我來猜一猜——然後,您是不是還打算英勇地戰死在這裡也不讓我知道呢,副長?!」
她的笑語陡然變了調,氣得五官都要擰在一起了。
土方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極為苦惱。他注視著她的認真眼神也染上了一抹沉痛的情緒,就好像對於她的反彈毫不意外,但又十分困擾著想要命令她乖乖接受,卻不知道該如何讓她順服於這種臨陣脫逃的荒謬命令似的。
「您對待所有的新選組成員都是這樣體貼的嗎,副長?!」不知為何,氣憤的眼淚毫無預警地從柳泉的眼眶中迸了出來,她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八度。
「您為什麼不再對我下決死的命令了呢,副長?!我可是擔任過死番的隊士啊?戰死什麼的,從加入新選組的那一刻開始,我也早就做好了這樣的覺悟哦?」
「……那個時候和現在當然不一樣!」土方突然大聲吼了出來。身為新選組的鬼之副長的恐怖魄力好像一瞬間又都回到了他身上似的。
「最後一戰,我們肯定會失敗的……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死在這裡呢!」他大喝道,聲音大得甚至震得柳泉的耳朵嗡嗡響。
聽到了完全不在自己預期之中的話,柳泉一瞬間吃驚得瞪大了雙眼。
片刻之後,她突然破涕為笑,隨手將手中的毛巾一丟,沖向他的面前,徑直一頭撞進他的懷裡。
她的突襲讓他猝不及防,下意識伸開手臂硬接住了她,但是他臉上的五官幾乎都要皺到一起去了,臉色陰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你到底有沒有明白我在說什麼!所以趁現在遠離箱館,逃往安全的地方吧!」
「……我要待在你的身邊。」柳泉乾脆利落地用一句話堵住了他下面的說服之詞。
……真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態度啊!身為新選組的隊士……不,即使她是幹部也好,仍然身為一番組代組長也好……可是就這樣一再頂撞副長——呃,其實早已經是局長了——還真是前所未有的異常勇猛的舉動啊。
「我很感激你為我著想。但是我決不希望你就這樣丟下我。」
知道這種時刻和副長吼叫是沒有用的,必須採取迂迴的柔和手段,她放輕了聲音,聲線也變得清澈溫柔。
「和你的心情一樣……我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在這裡,自己卻貪生怕死地逃跑了,平安生活在別的地方……所以,能不能請你不要再這樣隨隨便便地把我推開?這種事情,你之前不是就已經試過了嗎?那沒有用,因為我是不會遵行任何一條錯誤的命令的。即使那種命令來自你,也是一樣。」
土方好像愣住了,一時間並沒有回答她。
柳泉又補充了一句。
「請你別再讓我離開了。這種事情我是即使切腹也不會去做的。」
土方有些困擾似的眯起了眼睛,一邊嘆著氣,一邊笑了起來。
「真是的……別總是整天叫喊著切腹什麼的啊?你被原田帶壞了嗎?」
他的語氣里終於帶上了一抹輕鬆了一點的情緒,因為想到數月來的艱苦戰況而變得沉重的語調消失了。
「真是拿你沒辦法啊……你,果然是個愛多管閒事的傢伙呀。」
柳泉也放下了心,笑眯眯地望著他。
「哎……這眼神真是很複雜啊。」她仔細盯著他的雙眼,笑嘻嘻地問道,「你是在擔心我吧?」
土方轉開了視線,鬧彆扭似的硬梆梆地答道:「……當然了。」
「既然擔心我的話,就好好地守在我身旁盯著我才對啊?這難道不是一般人會想到的事嗎?」柳泉開玩笑似的說道,「所以說土方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嗎,越是擔心我、就越是要放我一個人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