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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抬手按在障子門的門框上, 略一停頓, 一鼓作氣地把兩扇門向兩側推開。
隨著障子門向兩旁滑開,門後的情景完全展露出來——
在一如既往鋪好寢具的柔軟大床旁,端端正正地坐著一個人。
他原本是低眉順目、面容平靜地端坐在床邊的,當聽到障子門被猛地拉開的聲音之後,他才抬起頭來, 轉向門口的方向;當他看到站在門口的女審神者時, 那雙著名的蘊有新月之形的漂亮眼瞳微微彎起,眼中頓時漾起了淡淡的笑意。
然而, 和他含笑的模樣不同, 站在門邊的女審神者卻是完全一副烏煙瘴氣的表情。
當他們的視線在半空中相遇的時候, 她甚至抬起右拳來輕輕叩了一下自己的前額, 顯得極為傷腦筋似的, 苦笑著說道:「……我不是早就該想到嗎……?」
三日月宗近:^_^
女審神者又嘆了一口氣, 並沒有義正詞嚴地指著房門喝令他「夜深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合適請你現在就回房去」,而是隨手在身後合上障子門,緩步走向三日月宗近的面前。
「我差不多能夠猜到你是為什麼來……」她嘆息似的說道, 在他開口之前, 又飛快地補充了一句。
「……但今天發生的一切全部都並非出自於我的安排。我事先毫不知情, 也和大家一樣震驚……」
三日月宗近哦了一聲,並沒有祭出他那標誌性的、粉飾太平似的笑聲。
她停在他面前站定,因此現在反而是站著的她居高臨下地望著坐在床邊的他。他仿佛對這種體位(?)上的逆轉,以及這一態勢所帶來的氣場上的轉換並無所覺似的,只是微微仰起了臉望著她;那雙美麗的、浮現新月之形的眼瞳靜靜地凝注在她的臉上。
聽了她的話,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片刻之後,他簡單地向著她伸出了一隻手,掌心朝上攤開在她的面前,用一種勸誘似的溫柔口吻說道:「……過來,雪葉。到我這裡來。」
女審神者頓了一下,並沒有按照他的話去做。她甚至沒有伸手過去握住他伸來的那隻右手。
三日月宗近也並不著急,更不氣惱。他就那麼心平氣和地平攤著一隻手在她面前,仿佛靜靜等待著她改變心意握住自己似的。
他仰著臉望她的姿態讓人覺得有一點新奇,就好像那種姿態巧妙地減弱了他身為神明高高在上的威壓感與高不可攀感,反而讓他多添了幾分青澀少年似的寧靜與氣弱,似乎愈加令人油然產生了一種憐愛感,情不自禁地就要去遷就他,聽從他,不讓他露出失望的神情——
女審神者突然輕咳了一聲,臉容微微繃了起來,就好像正在抵抗著他刻意顯示出的那種足以蠱惑人心的、難得一見的弱氣感似的。
「話、話又說回來,你為什麼現在在我房間裡?!如果你有什麼疑惑要求證的話,我剛剛已經說了——」
三日月宗近笑著嘆息了一聲。
「不,並不單純是為了來問你問題才來到你房裡的。」他出乎意料地坦率答道。
「因為我的房間已經回不去了啊——鶴丸和瞳小姐在那裡。我覺得一直到明天早上他們都不會有時間再收留一位老人家了,啊哈哈哈哈。」
女審神者:「……」
好吧這真是一個絕妙的理由。
然而她相信,他一定是十分愉快地主動讓出那個房間給那一對久別的戀人的!說不定一開始打的就是製造出一種無家可歸(?)、令人同情之境況的主意,這樣的話他就可以逗留在她房間裡一整晚了!
這真是要命。她現在感覺自己的頭皮都發麻了。
而且,因為本丸人口數激增(?),房間並不富餘。今晚她假如把這位老人家趕出去的話,目測他就得去睡儲藏室或者鍛刀室了!
哦對了,不是還有一間為招待五條瞳而特意收拾出來的客房嗎?!
「……長谷部難道沒有為瞳小姐準備一個單獨的房間嗎。你可以去睡那裡。」她從齒縫間擠出這麼兩句話來。
三日月宗近和藹(?)又寬容地笑了。
「哈哈哈哈。在長谷部君著手準備房間之前,鶴丸就對他說,瞳小姐晚上可以來我們的太刀部屋借住啊~」他用一種悠哉的口吻答道。
「於是,長谷部君就放棄了把那個狹小得要招待客人的話十分失禮的小儲藏室布置成客房的任務。」他慢悠悠地繼續道。
女審神者:「……」
她深吸一口氣。
「不,難道長谷部連主命也不在乎了嗎……」她語氣有點虛弱地反問道。
三日月宗近含笑望著她,回答她的聲調一點也不心虛。
「啊哈哈哈,長谷部君倒是執著於要完成你的命令,但是,我也替鶴丸說情了喲~」他愉快地解釋道。
「我對他說,鶴丸的提議十分方便合宜,我稍後會向你匯報,你也一定會同意的。畢竟那個小房間要招待前任審神者大人的話是太失禮啦。而且裡面堆放的雜物又要臨時擺到哪裡去呢?」
女審神者:「……」
不行,感覺快要氣死了。但現在不是被氣死的時候。甚至不是鬧脾氣的時候。
她再度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克制著心頭的怒火,說道:「然後,你就刻意遺忘了向我匯報這件事的責任,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