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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塞了半晌,忽然漲紅了臉,就像是十分生氣一樣,眉眼危險地壓低了。
「沒、沒錯!這就是我想要說的!」他粗著嗓子瓮聲瓮氣地說道,頭頂好像都快要冒出了有若實質的白煙一樣。
柳泉笑了笑。
「那麼,你今晚來找我,是因為……?」她試探著拋出了這個問題。
和泉守兼定又奇異地沉默良久。
然後,他雙手用力按住兩旁的膝蓋,就像是藉由那個動作、能夠將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一起,形成足以壓倒她的魄力一樣,他微微向前傾身,湛藍的眼眸緊緊盯著她。
「餵——!你要去做什麼危險的事的話……帶上我。」
他思考了許久,最後說出來的卻是這麼一句生硬的話。
女審神者看上去有點驚異。
「我並沒有要去做什麼危險之事——」她剛剛說了一句話,就被和泉守兼定粗聲粗氣地打斷了。
「說謊!」
女審神者:「……」
英俊的付喪神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言行是否率直到讓主人啞口無言的程度。他怒氣沖沖地橫眉豎眼,看上去像是氣極了;但是他的嘴唇卻不自覺地緊抿成一條直線,細看之下還在微微顫抖,就仿佛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似的。
他自己大概並不知道,自己的那副表情看上去一瞬間竟然讓人能夠產生一種錯覺,就仿佛他活像是個受了巨大的委屈、卻又沒地方訴苦的孩童似的,又是生氣、又是傷心,被惱怒和不解的情緒主宰著,讓他露出了猶如純稚少年一般受傷而氣惱的表情。
女審神者盯著他的臉,忽然嘆了一口氣。
她一翻身改為跪坐在地上,微微直起上半身;這種姿態讓她的高度堪堪與他的坐高持平了,於是她伸長了手,像個溫柔的大姐姐一樣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頭頂。
和泉守兼定:!?
「好啦~好啦。」女審神者沒注意到他那一臉震驚到目瞪口呆的神色,只是徑直往前欠身,安撫地揉了揉他頭頂的黑髮。
他的髮絲摸上去又細又軟,但因為發量很可觀的緣故,摸上去並不是油膩又疲塌著緊貼頭皮,而是居然和摸著毛茸茸的小奶狗的毛皮那種觸感差不多;而且他一定是剛剛洗過頭,揉一揉頭頂,他的頭髮里還隱約傳出一股類似松木的清新香氣——女審神者立刻認了出來,那是她前陣子剛剛網購來的最新男士洗髮液的香味。
這個發現不知為何讓她心中一軟,她放柔了表情和聲音。
「兼桑,我啊,其實,可是很怕死的呢~」
和泉守兼定:「……什麼?!」
他一臉理解不能的狀況外的樣子,莫名其妙地瞪圓了眼睛。
其實他稍微往後撤一點就能夠擺脫她的魔掌襲腦,也就能夠看清她此刻臉上的表情——然而不知為何,他並沒有這麼做。
他梗著脖頸,就那麼渾身僵直地坐在那裡,活像是頭上頂著瓷碗、生怕落在地上搞砸了演出,所以行動格外小心翼翼的雜耍藝人一樣;女審神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所以,即使需要冒險,我也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哦。」她拖長了聲音,慢吞吞地說道。
和泉守兼定:「哦、哦……不對!」
他突然大吼了一聲,反而好像把女審神者嚇了一跳。她那隻正在替他順毛的手從他的頭頂移開,微微驚訝地盯著他。
「……兼桑?」
她試探地叫了他一聲。
正是這一聲呼喚,反而讓和泉守兼定好像打破了剛剛那種仿佛被她控制和支配了大腦、自己完全無法思考,只能跟著她的步調行走的奇妙迷思。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一骨碌翻身坐直,就好像借著那句哼聲能夠打破她對自己的影響似的。
他跪坐得筆直,用力瞪著她的臉,好像要通過她的雙眼,看到她深藏的內心中去。
「所以說,你們都是這樣嗎……」
女審神者:?
她儘量露出一個安撫似的柔和表情,用眼神表現出了她充滿問號的疑惑感。
然而這種乖巧(?)的表現,好像並沒有讓和泉守兼定感覺好一點。
「你也好,土方先生也好……都是一樣的。」
他的嗓音里竟然帶著一絲沙啞,倔強地繃緊了嘴唇;假如仔細看的話,好像還能看出他的嘴唇微微顫抖的波動。
女審神者:?!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看著俊美得如同人間的愛抖露、平常也總是表現得十分帥氣的付喪神,露出灰心喪氣的表情,一臉受傷的樣子。他的眼中除了失望,還有疑惑,仿佛不明白著自己已經這麼極力精進了,為什麼最後還是那個被放棄的一方——
她不知不覺地喃喃出聲道:「……什麼?」
和泉守兼定重重地哼了一聲。
「在即將進行決戰之前,把我留下,遺棄在那裡……」
他的聲音聽上去硬梆梆的,像是不這樣做的話,那種長久以來累積起來的痛苦和疑惑馬上就要化作某種鋒利的力量,衝破他的胸膛一樣。
女審神者好像愣住了。
「呃……沒有……其實,並不是這樣……」
然而她虛弱無力的辯解好像並沒有說服付喪神。他的聲音忽然升高了八度。
「……說謊!」他喊道,看上去又是生氣、又是傷心,仿佛還微微帶著一些不被信賴的挫敗感和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