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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著自己究竟還應該做得多好才可以滿足那些挑剔的眼光, 思考著自己已經這麼拼命了到底還有哪裡不對, 努力著改變自己、成為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人,拋卻了自由生長的機會,打磨自己的稜角, 讓自己變得圓滑周全、足以周旋於那些有錢人們的社交遊戲裡, 按照他們的法則來行事和做人……
柳泉信雅, 度過了四個世界的時間,拼命完成了普通人難以想像的任務,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決不放棄地一直走到底,想要成為一個閃閃發光的人……
不管什麼時候,她當然會永遠記得自己曾經收到過的善意、關懷和期待,也當然會永遠懷著對那些閃閃發光的人們的記憶、懷念和好感;但是,到了最後,她也清楚地知道,她決不是為了讓自己最後變成那種討厭的、圓滑世故又虛偽的女人才奮鬥至今的。
假如她還有機會留下來的話,或許她還願意認真地花上很多時間,調適自己、也糾正大家對於自己的刻板印象,最終達成奇妙完美的平衡——然而她不可能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所以,就把這美妙得如同夢境一般五光十色的瞬間,簡單粗暴地打碎吧。
而這句台詞,果然對面前的少年造成了極大的殺傷力。
柳泉聽到跡部低低地哼笑了一聲。然後他往後一靠,把後腦也頂在冰冷的牆上,微微合上眼睛似乎不想再理她了。
手冢:「……」
他也許不能get到大胃王爭霸賽究竟哪裡充滿笑點,然而他也知道,眼下這種情形絕對不正常。
「跡部……」他想了想,覺得女生的心思未免有點太難推測了,所以退而求其次,還是先從跡部這邊下手算了——畢竟作為男人,應該更大度些,是吧?
然而他剛一開口,就被跡部打斷了。
「啊,手冢,說起來——你的手機還在嗎?本大爺消失了一整晚,必須給家裡打個電話呢。」跡部突然睜開雙眼,直視著手冢,語氣聽上去若無其事,但不知為何,手冢卻從中感受到了一絲緊繃的情緒。
手冢無聲地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覺得處理這麼微妙的情形實在不是自己擅長的事情。他走到跡部面前,無言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遞給對方。
跡部潦草地說了一聲「謝啦」,果然接過去給他家裡撥了一個電話。手冢聽著他在電話里三言兩語把這裡發生的事情簡單一帶而過,只說自己身體不太舒服、所以臨時起意沒有去一個什麼晚宴,現在叫家裡派車來接他之類的事情。
手冢覺得有哪裡不對,一時間又想不出來問題的所在。他認真而用力地思考了五分鐘,這才意識到——
「跡部,如果你在警方到來之前擅自離開的話,我們要怎麼向警方描述今晚在這裡發生的事情?」
跡部聞言微微一哂。
「那就去問她吧。」他的下頜輕輕往柳泉信雅的方向一點。
「順便也問問她是如何一邊腐爛一邊尋求著自由而精彩、沒有網球來打擾的燦爛人生吧。」
手冢這次真的要嘆氣出聲了。
……明明就是在說著幼稚而賭氣的話嘛。明顯得連他這個EQ從來都為負的人都聽得出來……真的大丈夫嗎。
他轉過頭去,想看看柳泉信雅對這種言論的反應,結果卻看到她沉默地走到特別展望台正中那一堆已經碎得不堪使用的柜子和椅子等等家具的殘骸面前。
不知為何,他一瞬間突然想起了剛才她的驚人言論。
她剛剛說她自己是什麼?「一生氣就喜歡砸東西的女神經病」?!
啊啊,難道她打算把那堆破柜子爛椅子砸得更碎一點嗎——今晚她所做過的驚世駭俗的事已經夠多了,就不要再加上一條破壞公物罪了吧?!
手冢深感不妙,剛想出言阻止,就看見柳泉信雅拿著魔杖,乾脆利落地揮下右手——
同時喝道:「恢復如初!」
……那堆破柜子爛椅子等等的碎片和大塊的殘骸,瞬間在他的面前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像積木一樣噼噼啪啪飛快地自動重組起來,最後——變回了一開始毫無裂痕的完好模樣。
手冢:「……」
完全被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女神(經病)弄得無言以對啊。
他默默地盯著那幾個已經完好如初的柜子,盯了十幾秒鐘之後,終於也移動腳步走過去,帶著有一點心累的無奈感,動手把那幾個柜子按照他剛剛衝進特別展望台時的印象推回原位。
當完成了這項工作之後,他又轉過頭,看了一眼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的柳泉信雅,一瞬間竟然產生了一種「今天大概是不會好了」的錯覺。
……乾和立海大的柳蓮二好像真的沒有說錯,這個女生的確是畫風有點……呃,不同尋常的存在啊。
他原本就覺得自己面對女生時有點苦手。但是現在這個女生豈止是苦手,簡直就是棘手。
他又嘆息了一聲,硬著頭皮打破了瀰漫在東京塔特別展望台上的這片詭異沉默。
「呃……柳泉,你能……把那邊的窗子也修復一下嗎。」他指了指那扇她剛才因為打算搶奪警槍而打破的落地窗。此刻猛烈的冷風正從那扇破了個大洞的窗子裡毫不留情地倒灌進來,他覺得自己的整個軀殼都快要被冰冷的夜風吹透了。
柳泉信雅還是一言不發,順著他的手勢望了望那扇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