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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深深地體會到了他想要教給我的理想和大義……」
「我感覺自己已經可以說是問心無愧……一直以來,我都足夠努力,我覺得迄今為止的自己,配得上被他這樣青睞,也並沒有辜負他所信守和維護的大義——」
說到這裡她哽了一下,但淚光僅僅只在她眼底一閃而過。在室內昏暗的光線下,或許並不引人注意。
「就是這樣了。」她微微昂起了下巴,仿佛為了掩飾那抹一閃而逝的淚光似的,她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僵硬。
「這是一個簡單的故事……而事情現在也只能如此了,好在,有始有終;我想要傳達的,也已經好好地傳達出去了……」
天下五劍沉默良久。
然後,他低聲笑了起來。
和他慣用的那種「啊哈哈哈哈」的魔性笑聲並不一樣,這一次他的笑聲仿佛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低低的,有些壓抑的意味,像是想用那種笑聲來勉強壓抑住內心之中隱藏的兇猛的巨獸、不讓它出來作亂或毀滅世間一樣——
「呵呵呵呵呵——」他輕聲笑著,慢慢地重新俯下身去接近她的耳畔;但這一次他在挨近她頸後的位置上就停了下來,左手抬了起來將那一股握在手中的發梢遞到自己鼻端,仿佛像是在深吸一口氣辨認著她所用的洗髮露的香氣,又仿佛像是在以唇在那股還帶著清新香氣與淡淡水汽的長髮之上輕輕一吻。
這種滿含著愛憐意味的動作,卻一瞬間仿佛讓女審神者驚悚了一樣;她在鏡中的倒影里可以清晰地看出她猛然睜大雙眼、卻繃直了身軀一動也不敢動的樣子。
「還記得嗎?雪葉君。」他緩聲說道。
因為湊近她的頸後,這一次他說話之間呼出的氣息縈繞在她最敏感又怕癢的範圍內了;可是她連頸子都不敢縮一下,完全是憑藉著小動物一般的直覺梗著背脊,生怕觸怒身後那平時溫文優雅、其實強大而危險的對手。
「記得……什麼?」她結結巴巴地應道。
三日月宗近笑了。
他挨近她的頸後,這個動作使得他映在鏡中的左臉幾乎被她全部擋住了,只露出右臉。他忽然低下頭吻了一下她因為發梢被撩起而露出來的潔白的後頸,再抬起眼來注視著鏡中。那隻露出來的右眼中的神情深沉難測。
「那一天,在淺草寺門前的戰鬥過後……為了挽救您的生命,我曾經提議過要神隱您。」他忽然用一種極端客套有禮的口吻說道——儘管他的薄唇還親密地徘徊在她後頸附近,隨著他說話的動作有意無意地碰觸著她的肌膚。
柳泉極力繃住面部的表情,死板板地應了一聲:「……是、是的。我還記得……」
三日月宗近忽然嘆了一口氣。
「那個時候,為了說服您同意我的提議,我甚至對您說……我可以允許您回到現世,留在那個您覺得重要的人的身邊,即使時間長一點也無所謂……」
柳泉:「是、是嗎……?」
三日月宗近微微彎起眼眉。
「欸~畢竟凡人的壽命是有限的,十年、二十年……再漫長,在神明的眼裡都不過是短暫的一瞬而已。」他含笑說出了冰冷的話語。
「我說,您盡可以在那之後再回歸神界……我不在意您分出短短的一點時間給那些壽命短暫的凡人——」
隨著他說的話,柳泉的臉色慢慢地沉了下去。在鏡中,她的倒影和她本人一樣,慢慢沉下肩、昂起了頭,從鏡中迎視著三日月宗近唯一露出的右眼。
「是嗎……」她嘆息似的應道。
「仔細想想,就會感受到您為我著想的一番心意……」
「這是……何等的慷慨。究竟為什麼我當初會謝絕這樣的好意的呢,大概……可能是因為那個世界不犧牲一個人就不能存在下來吧……?」
三日月宗近哼笑了一聲。
「所以,歸根結底,您為了齋藤君的平安,拒絕了我一次。」
還沒等柳泉辯解說「我沒有」,他就又哼笑著說了下去。
「之前,在箱館,您為了去救土方君而不惜把我遺棄在那裡……」
「而現在,您又誠實地告訴我,竟然還有一個和他們一樣重要的人存在——」
他長長地嘆息,忽然斂下眼帘,報復似的在她的後頸上輕輕咬了一口。
「我改變主意了。」他突如其來地說道。
柳泉:?!
一瞬間她以為他接下去要說「我不喜歡你了」或者「我打算離開這座本丸了,你還是想想怎麼另外召喚一位『三日月宗近』吧」之類的話;但是他卻抬起頭,鬆開她的那綹長發,雙手改而輕輕搭在了她的肩頭。
「我可不打算給你那種機會,讓你稱心如意地陪伴其他人幾十年之後再回到我身邊了。」他冷冷說道。
「雪葉君是個狠心的人……為什麼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從一開始就只選擇我呢~」他悠悠地嘆息道,語氣里仿佛還帶著一絲指控似的。
「像其他人一樣,從一開始就只用仰慕的眼光看著我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一切都了結了才會回過頭來看向我——」
「天下五劍,在你眼中就只是那樣嗎?」
「……不!!」柳泉脫口喊道。
直覺在理智和冷靜思考發揮作用之前就搶先發動了。她脫口打斷了他冰冷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