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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答案卻有點出乎藤田五郎的意料,他那張終日如同鐵面具一樣沉凝的表情終於稍微波動了一下, 低聲啊了一聲。
「形成時間較早……?在刀柄上嗎?」他有點訝異地問道, 似乎一邊說出這個問題的同時, 自己也一邊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片刻之後,他有了一種猜想。
「在刀柄上留下血跡的……不太可能是受害者吧。」他深思著說道,「以用刀的習慣來說,即使是受害者的鮮血噴出,也不太可能在刀柄上留下血跡,因為持刀者的手幾乎就可以將刀柄覆蓋住……」
小早川點了點頭。
「正是這樣。」他說,「刀柄上的舊血跡面積遠比噴濺狀血跡能夠形成的面積要大,據我推測,應該是持刀者之前就手部受傷,從他的手上流下來的血沾到了刀柄上。之後他帶傷與你交手,再度因為中刀而二度受傷,形成了後一種比較新鮮的血跡——」
藤田五郎的神色微微一凜。
這麼說來,他昨夜戰勝的原本就是一個帶傷上陣的對手了——雖然在戰爭中這種情況很多見,然而在一對一的決戰中,這種勝利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儘管他事先並不知情,然而自己從中占了一定的便宜,則是事實。
藤田五郎想起那個少年臉上的微妙笑意。那清亮的少年聲線里隱藏著的一絲嗤笑的意味。
是在嘲笑著自己的愚鈍嗎。嘲笑著自己……勝之不武?!
藤田五郎的臉上毫無一絲動搖之色,只是稍稍壓低了一點眉眼。一股凌厲的氣場突然從他身上擴散開來,當即刺得站在他面前且毫無防備的技術宅小早川下意識縮了一下身子。
「餵……藤田……藤田!!」小早川不得不提高了一點聲音,感覺自己現在只能用「色厲內荏」來形容。
藤田五郎的目光一瞬間就掃向發出聲音的他的臉上。雖然也許只有一秒鐘,然而小早川敢發誓自己在藤田五郎那雙藍色眼瞳的深處看到了銳利如劍的光芒。
小早川嚇得一縮脖子。
藤田五郎眼中那種鋒銳的光芒瞬即消失了。小早川眨了眨眼睛,發現那位沉默的無口系年輕巡查仍然站在自己的桌子旁邊,不言不語,目光落在橫放在桌面上的那柄太刀之上。
「……能鑑定得出來這把刀的刀匠是誰嗎。」他低聲問道。
小早川搖了搖頭。
「不成啊……我可不是學這一行的哪。」他抓抓頭髮,有點尷尬似的說著,「我對刀一點了解都沒有……現在那些刀屋也大多數都歇業了哪,不然的話倒是可以找個相熟的老闆幫忙打聽一下……」
為了證明自己無法鑑定出這把刀的來歷並不是由於自己學業不精,小早川指了指那把靜靜地躺在自己辦公桌上的太刀。
「這把刀上沒有任何刀銘……或許對方是從一開始就認定你不可能通過其它線索找出這把刀的來歷,才那麼有恃無恐地把刀丟棄在現場離去吧。」
這句話里又不知道是什麼因素刺痛了藤田五郎的神經,他的眼中掠過一抹難以捕捉的微妙情緒,然後沉聲說道:「把刀交給我吧。我出門去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找到認識它的人……」
小早川看了他一眼。
這有點不合規範。不過現在就去報告西野警部、徵得他的同意的話,也不是不能允許的事情。
不過小早川並沒有官僚到先把藤田五郎支使去西野警部那裡。
他只是簡單地閃開了身子,示意藤田五郎去拿那柄刀。
「拿去吧。」他說。
「總覺得你能找到答案呢。」他又補充了一句,呵呵地笑了起來。
……
藤田五郎在外幾乎奔波了大半天,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家他從前就認識的刀屋老闆。
他之前就曾經在這家刀屋裡替友人物色過刀,以此為契機和老闆認識了。不過在「散發脫刀令」已經頒布的現在,那家刀屋原來的店鋪地址已經改成了一家小酒館。他不得不一路向鄰居和街坊打聽著以前那家刀屋老闆的消息,最後找到了那個老闆開設的新店鋪。
刀屋經營不下去了,那個老闆就在別處開了一家小小的雜貨鋪——鋪子裡也兼賣菜刀。這是「散發脫刀令」頒布之後,那些頓時生活無著的刀匠們不得不改行而生產的新品。
當藤田五郎掀開門帘走進來的時候,那位面相忠厚老實的老闆看起來好像嚇了一跳。
於是藤田五郎不得不又自我介紹了一遍。
「在下藤田五郎,現在警視廳供職。為了一柄與現在正在查辦的案件有關的太刀,特意來請教您,還請不吝賜教。」
老闆似乎頓時從這簡單的幾句話里品出了什麼更深的含義,連連點頭,結結巴巴地說「啊,藤田巡查嗎……?歡迎歡迎,請裡面坐」,一邊把藤田五郎迎到了店鋪裡邊,搬了張椅子請藤田五郎坐在櫃檯旁,如臨大敵一般接過他手中的那柄無鞘的太刀,認認真真翻過來倒過去地看了很久,又拿手慢慢在刀刃的兩側都來回撫摸了幾遍。
最後,他還謹慎地拿出一把尺子,量了量這柄刀的長度。然後,他抬起頭來,注視著坐在櫃檯旁邊的年輕巡查。
「齋……不,藤田君。」看上去已經五十多歲的前任刀屋老闆這樣說道。
「其實……您也應該心裡有過一番猜測的吧?對於這把刀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