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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
是因為那種口吻之下,隱藏著某種深刻的、隱忍著的嘆息與尖銳的悲哀吧。
或者還有那麼一丁點自我解嘲的情緒,像是在說著「啊啊我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刻啊」之類的話一樣——
不知為何,柳泉忽然又跨上一步。
……然後一下子握住他的手臂。就這麼用力地握住他的小臂,抬起眼來望著他那張實在可以稱得上非常俊美,此刻卻除了唇角那一痕冷笑之外、就意外地毫無表情的臉。
手臂被這樣拉扯,三日月宗近總算緩緩地收回了視線,目光向下落到了柳泉的臉上。
那雙蘊有新月的眼眸看上去深不見底。
「……嗯?怎麼?」他發出了疑問詞。
「……我想聽到的,是你的故事。」柳泉認真思考了一下,這樣回答道。
三日月宗近:!!
天下五劍之一的臉上一瞬間掠過一抹難以名狀的情緒。然而他飛快地掩飾了過去,露出一絲如同鐵面具一般牢固不可撼動的笑容。
但是柳泉還有下文。
「好的、壞的……都無所謂。」
「只要是真實的故事,都必定有其發生的原因……」
她斟酌著說道,表情和言辭都十分懇切,儘量想要在震驚的餘波里表達出自己真正想要說的意思。
「……你有你的理由選擇那樣做。同樣,那位……神無小姐,也有她的理由選擇那樣做。」
「我不是你們兩人中的任何一人,因此,我也無權裁決你們兩人的故事,是不是一個好故事。」
「如果你不想告訴我的話也可以……我並不是一定想要知道。神無凜音假如會因為這個故事而遷怒於我的話,我也會堂堂正正地面對。」
她仰頭望著他那以笑容牢牢偽裝起來、堅固得幾乎不可撼動的臉。
「……因為我才是你現在的審神者。」
她輕輕握了握手下的那雙手臂。隔著一層【老年人專用保暖內衣】和簡單的內番服,她仍然能夠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溫熱,以及那雙手臂因為長期揮刀而鍛鍊出來的緊實有力感。
「這雙手……現在是因為我的任務而揮刀。」
「我把自己的一項項超能力都交出去,也就是為了換取能夠支撐這身軀存在的靈力。」
「正如你曾經說過的那樣——」
「我啊,見不得別人對我好。因為我會想要努力回報。」
三日月宗近:!?
他吃驚似的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女審神者仰著頭沖他露出一個毫無保留的、勇敢又坦率的笑容。
「我啊,對自己可是很有自信的。」
「即使不再像以前那樣有著多到用不完的金手指……但是,我一定不會輸給神無凜音。所以說,雖然對她……呃,家裡的長輩——感到抱歉,也只能好好迎戰了啊。」
三日月宗近:!!!
他的眼瞳先是因為震驚而睜大、繼而又因為想到了什麼而慢慢緊縮了起來。最後,他緩慢地翹起唇角,露出一絲真切的笑意,忽然反手攫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拉,將她拉向自己。
柳泉:!?
她還沒來得及繼續刷點【呆膠布呆膠布~我的部下鬧出來的事我這個作為大將的當然要負責收拾爛攤子了】之類的帥氣台詞,就一頭撞進了天下五劍之一的懷裡——鼻尖險些一下直接撞到他那件【老年人專用保暖內衣】的胸口衣料里!
柳泉:「餵……!你——」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感到三日月宗近的另一隻手環繞了上來,輕輕撫摸了兩下她腦後的長髮。然後,那隻溫熱的手就那麼停留在了那裡,給她的頭頂帶來了一股經久不散的、近乎燒灼一般的熱力。
現在她的臉緊緊熨帖在他的胸前,他微微俯下.身子,將自己的一側臉頰靠著她的發頂;寧謐的夏夜裡,除了偶爾傳來的蟲鳴聲,就是他平靜的聲音;空氣里仿佛繚繞著一絲她髮絲上傳來的清新的木香。
「並沒有什麼不得了的故事……只是,令人遺憾吧。」他開始了自己的述說。
「一開始,我以為那些好意,都是可以慢慢淡去的……因為那座本丸還有那麼多討人喜歡的傢伙,沒必要單單把眼光放在一個老頭子的身上吧……」
「不過,後來……看著那個把自己從刀中召喚出來的孩子,那麼努力地想要長成一位吸引別人目光的審神者,那麼努力地想要讓我注意、讓我開心……」
自從她和他相遇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她聽見他的聲音有點輕飄飄的,像是有種不真切之感,仿佛飄蕩在外太空一樣,周遭所有的景物和聲音都隔著一道透明的薄霧;而那道薄霧將她自己包裹其中,任何人事都無法觸及。
「她說只要能夠留在我的身邊就可以……她心甘情願這樣做,因為只有這樣做能夠讓她開心……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過去多少年,她說她一定不會後悔,因為能夠留在我身邊,就是這一生中最為喜悅之事——」
三日月宗近說到這裡,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於是,我就想,假如她這麼做會開心的話……」
「那就這樣吧。」
柳泉:?!
她不由得微微瞠大了眼睛,仿佛聽著一個荒謬又真實的故事,表情又是憐憫、又是錯愕,情緒複雜得難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