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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里,有種什麼複雜得難以形容的情緒慢慢沉澱了下去,最終化為無形。
「……這樣,就夠了。」她最後輕聲說道。
和泉守兼定:「……」
他仿佛明白了一些什麼,又好像由此產生了更多的困惑。然而即使是他也知道,現在並非追根究底的好時機。
和上一次在箱館面對她的時候並不相同,此刻的女審神者,不會再暗墮了。也不會再為了違背歷史挽救土方先生的生命而毅然決然地朝著他揮刀相向了。
然而與此同時,在她當時對他揮刀相向的一瞬間,在她眼中燃燒著的那種明亮的光芒也仿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常的冷靜感和強大感。那種冷然而隱隱壓迫下來的氣場甚至有若實質一般地降臨到了他們的頭頂,讓一貫有點粗神經的和泉守兼定都察覺到了那種隱約成形的、純粹由精神和情感所形成的力量。
這一刻和泉守兼定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永遠也不會再是當年那個站在箱館的原野上,為了挽救土方先生的生命不至於在這一天流逝,而朝著他揮下手中刀劍的那個年輕姑娘了。
這種感覺有點奇怪。就仿佛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距離她更加接近了一點,但眨眼之間她身上所釋放出的氣場,卻似乎又將她拉得更遠了一些似的;她不再是當年那位能夠為了土方先生去做一切瘋狂的事情、而向著他無情地拔出刀來的年輕姑娘,但這卻無濟於事,並不能將她推得離他更近分毫——
然而他並沒有時間再去過多地思索,以靠近她的內心——
因為女審神者忽然低笑了兩聲,竟然徑直向前方舉步走去!
和泉守兼定:?!
「餵你去哪兒?!」他慌忙追在她身後,吼道。
女審神者腳步未停,頭也不回地答道:「去弁天台場。」
和泉守兼定:!!!
「喂!你去那裡幹什麼?!」他大感不妙,條件反射一般地想起了「一本木關門」這個糟糕的地名,以及土方先生在這一天裡離開五棱郭前往弁天台場之後將會發生的糟糕事情——
「你不能去!」他脫口喊道,覺得自己的頭頂都要冒煙了。
啊啊,怎麼會有這種人?!剛剛還帥氣地說著什麼「放心吧兼桑我不會再暗墮了因為我已經好好地和土方先生道過別了」,轉過頭來就立刻要沿著那條危險的路線繼續去危險的地方?!這哪兒是不會暗墮的表現啊?!假如這整件事情要是不加以阻止、就這麼發展下去的話,難道不會沿著當年的脈絡再度重演嗎?!
這麼一想,和泉守兼定就更加感到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疾步衝上去,顧不得旁邊那幾位刀劍付喪神投過來的異樣(?)眼神,從女審神者的身後伸出手去,一下扳住她的肩頭,強行阻止了她的腳步。
「不、不能再去弁天台場了!」他粗聲粗氣地說道,「你該做的事已經不是去和那裡的新選組成員一起戰鬥,而是……」
他微妙地卡了一下殼,又很快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大聲說道:「……而是完成時之政府交給你的任務!那個什麼叛徒審神者還沒有找到吧,你還有心情去沿著土方先生當年的道路再走一遍嗎?!你剛剛是怎麼保證的?……」
被他強行扳住肩膀、因而不得不半轉過身來的女審神者,臉上卻全是訝異之色。
「我什麼時候說了我要去沿著土方先生的道路再走一遍?」她訝異又好笑似的反問道,視線在和泉守兼定握住自己肩膀的那隻大手上一掠而過,重新抬起頭來,徑直望進他那雙藍色的眼眸最深處。
「通往弁天台場的,難道就那麼一條道路嗎。」她嘆了一口氣。
「……而且,即使只有那麼一條路,也沒關係。我並不會去做什麼。」
「我要去弁天台場,是因為我推斷那裡是現在的函館最有可能產生異動的地方。不管神無凜音現在投靠了哪一種勢力——新政府軍也好、時間溯行軍也好——他們要打什麼主意的話,難道此刻的弁天台場不是最佳的選擇嗎?」
和泉守兼定:「……誒?」
他的大腦轉動得稍微有一些慢,在女審神者一番話說完之後,他默了足足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她的意圖是什麼。
「所、所以……你要去那裡坐等那個時之政府要捉拿的傢伙自動出現?」他有點不可置信似的問道,「要是那個傢伙只是為了逃命,所以現在正膽怯地躲在某個地方,不會出現在戰場上呢?!」
他看到女審神者的目光閃了閃,然後她抿起嘴唇,唇角微微一撇,充分顯示出了她對那位脫走的前同事的輕蔑之意。
「她脫走的地點,是會津城外。」她好笑似的說道。
「假如不是為了趁著函館戰爭做點什麼壞事的話,她何必千里迢迢地跑到函館來?」
正當和泉守兼定的腦海里由於這兩句話而產生了「啊她說得也沒錯」的想法之時,他就看到女審神者忽然唇角一歪,露出了一個讓人下意識感到頭痛的狡猾笑容。
「……何況,她又不像我一樣,還巴望著能趁此機會見土方先生一面,是不是?」
和泉守兼定:「……」
啊簡直煩死了。她怎麼可能表現得這麼若無其事,甚至還拿這件事作為說笑的話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