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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位歷史上有名的劍豪將軍好像今晚很有興致聽一聽她們這些女人之間的閒談似的, 重新邁開大步走進屋內,在上首處坐下, 等到屋裡的幾位女子都向他行完禮之後, 充滿興趣地又發問了:「這位就是最近新來的侍女嗎?」
既然被點到名, 柳泉不能不出聲了。她把身軀整個轉向足利義輝的方向,重新俯低身軀,低聲應道:「奴婢阿雪,拜見公方大人。」
足利義輝好像在打量她,過了幾秒鐘才答道:「剛才御台是在和你說話?有什麼不了之事, 還需要御台拿出她身為關白大臣之女的身份來?」
……送命題!
柳泉暗暗叫苦。明明是信子夫人一時興起——大概是覺得不忍心讓她和大般若長光這對「感情深厚卻得不到認可的戀人」斷送在二條城裡, 所以才叫他們趕快離開,不要替將軍陪葬——然而現在將軍居然這麼快就回來了!也不知道他聽到多少, 該怎麼回答才好?
柳泉鎮定心神, 決定試探一下。
「……是因為御台大人聽說了奴婢的事情,所以心生憐憫……」她慢慢答道。
「御台大人, 想要成全我們……我與松平長光君。」她謹慎地選擇著措辭。
「公方大人每天勞心勞力, 極為辛苦, 因此……御台大人想, 單單是締結婚姻的話,或許不需要公方大人費心,只要御台大人下令就可以了……」
足利義輝似乎在思考著,衡量著她的話語裡的真偽程度以及真誠的程度。最後,他似乎簡單地放過了她。
「嗯哼。男兒的志向,哪裡是那麼簡單的事啊——」他意味深長地說道。
柳泉:!?
這句話里似有深意,但在她還沒有揣摩透徹之前,足利義輝就突兀地說道:
「既然御台這麼看中你,那麼明天的清水寺參拜,你也服侍著御台一起去吧。」
柳泉:!!!
也許是看出她既驚訝又躊躇的下意識反應,足利義輝輕聲哼笑了一聲。
「你的戀人將會留守二條城。——如果你想要知道的是這個的話。」
……徹頭徹尾的送命題!!
柳泉立刻感到了一陣寒意,沿著脊椎竄了上來。
大般若長光投奔足利義輝時間不長,足利義輝出行不帶著他也是應有之意——在明知道外面的街道上或許溜達著一群想對他不利的人的時候,他出門當然想要帶上最忠心的部眾。
然而特意讓她隨行,這就有點……人質的意味了啊?!難道他還覺得大般若長光是三好家派進來的臥底嗎?二條城又不是銅牆鐵壁,拿個鐵炮轟上一夜也絕對能把牆上轟個大洞,還用得著臨時派個內應進來裡應外合嗎。
可是柳泉當然不能直接說出來。她只好憋著氣,重重俯低了頭,應道:「是!」
……
第二天,將軍大人在前呼後擁、戒備森嚴之下去往清水寺參拜。
前一天晚上,當柳泉從御台所信子夫人那裡退下之後,也曾經把足利義輝命令她第二天隨行、卻把大般若長光放在二條城中留守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傳遞給了大般若長光。不過,他們兩人暫時也想不通足利義輝這天外飛來的一筆是怎麼回事。
大般若長光:「嘛,對新來的、身手很好的武士心懷防備,也是應有之義嘛——」
柳泉:「不過突然叫我隨侍在御台身旁、卻特意點明他打算讓你留守二條城中,感覺就很怪異啊……而且還是在御台所面前,我們還剛剛提到了一個……呃,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
大般若長光果然感興趣地一揚眉。
「『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他玩味似的重複了一遍柳泉的用詞,露出微妙的笑容。
「在這之前我還真的不知道,您還有講故事的天分。」他含笑說道,話尾簡直帶著明晃晃的小鉤子,像是要直鉤釣出她這尾大魚過去的秘密似的。
柳泉簡潔地截斷他的聯想。
「那麼多出陣地圖,隨便找個地圖上的背景編個故事也不難……尤其是源平之戰這種人人皆知的歷史,編個悲戀故事很簡單就可以打動她們——就像是您這幾天所做的事情一樣。」
她不輕不重地反手小小刺了他一記。大般若長光先是露出驚訝的神情,繼而低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有趣。」他笑著說道,似乎一點也不覺得被她開了嘲諷有何冒犯,反而覺得格外有趣似的打量著她,就活像是他今天才第一次認識她一樣。
「您還會些什麼有趣的技藝呢?……我現在倒是十分想要知道了。」他悠然說著,唇角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柳泉木著臉,用殭屍一般機械僵冷的語氣答道:「殺人。……要試試看嗎,松平大人?」
大般若長光微微一怔,繼而笑聲更大了。
柳泉簡直想跳起來拿個麻袋把他的頭罩上。
就算他們現在周圍有她的靜音咒加持,他的笑聲也太爽朗了一些——簡直到了肆無忌憚的程度!外邊的街道上還遊蕩著一群分分鐘想要衝進來把將軍大人砍死當場的野心家,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吧?!
她沒好氣地朝著大般若長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說道:「能讓您這麼愉快,我也感到很開心!」
她明顯說的是反話。可是大般若長光聽完之後笑得更厲害了。
柳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