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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廳堂的另一邊,對陣的雙方則令人有種難以理解之感。因為對陣的雙方並非傳統意義上的武士——一方是渾身繚繞著黑色妖霧、容顏俊美卻眼瞳血紅面無表情的暗墮的神明,而另外一方則是身形纖瘦面容美麗、表情堅毅而攻勢兇猛的年輕姑娘。
她的攻勢如同庭前捲起的疾風驟雨,完全像是一種不要命似的搶攻。
就仿佛不想讓對手有片刻喘息之機、也不想給對方任何占據先手的機會似的,她每一招都疾如閃電,似乎壓根不顧這種打法會消耗掉自己的多少體能、這種打法又能不能支撐很久;她的刀鋒翻飛,竟然好像暫時劈散了一些繚繞於那位暗墮的神明大人身軀周圍的黑氣,就像是此刻庭前劃破夜空的雪白電光一樣。
當的一聲,那位暗墮的神明大人仿佛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架住她的刀鋒。而到了這種時刻,男人與女人之間體能上的差異終於顯了出來,他手臂繃緊、用力架住她似乎還試圖繼續下劈的刀刃,兩人隔著交叉的刀鋒對視,一瞬間就以眼神在半空中又交戰了一個來回。
和她身上那種生機勃勃、自內而外散發出的、如火一般的怒意和殺意截然不同,渾身纏繞著黑霧的神明大人看上去就像是最深的夜裡隱藏在黑暗中不可捉摸的未知,強大、寂深而冰冷。那雙血紅的眼瞳越過交叉的刀鋒,停留在她的臉上,仿佛要在視線的落點那裡直接以有毒的黑色瘴霧剜出兩個大洞來那樣。
停頓了一下,暗墮的神明大人居然開口了。
「這沒用的。」
如火一般殺意凜然的年輕姑娘仿佛對於聽到這麼一句話感到有點驚訝。
「……什麼?」她反問道。
暗墮的神明大人面色冷漠地注視著她。那雙血紅的眼瞳凝注在她臉上,卻如同已經看著一個死去的怨魂那樣。
「你,為了能夠壓過我的氣勢,刻意把你內心的怒火擴大並向外施放了出來吧。……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借勢增強你劍術的威力嗎?呵,這種方法只對那些凡人還有點用處。可惜,我不是凡人。」他冷冷地說道。
年輕姑娘聞言挑了挑眉,並沒有否認他的話,也沒有露出多麼驚異的情緒,而是沉默了一秒鐘,然後平靜地開口了。
「沒關係。」她說。
「不管是哪一個你,不管你到底是不是神明……我都會讓你最終成為凡人的。」她的唇角忽然勾起,露出一個令人頗費疑猜的笑意。
暗墮的神明大人微微皺起了眉,顯得似乎有點不悅。
「……你說什麼?在神明面前說大話可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
年輕姑娘卻仿佛一點也沒有接收到他的慍意似的,居然還咧開嘴朝著他露出一個愉快的笑容。
「劍術也好、別的什麼也好……我有得是令你折服的方法。」她含笑說道,然後慢慢從唇間吐出了那個名字。
「……三日月宗近閣下,你相信我嗎?」
很可惜,站在她對面的,不是那個伴隨她走過漫長的歲月、和她擁有著會心默契的那個人。
所以,那位暗墮的神明大人只是沉下了臉,身體周圍的黑霧似乎愈發濃厚了一點。
「當然不!」他用一種冰冷到極點、類似於宣告她的終焉的無情口吻回答道。
隨即,他在手臂上加注了幾分力量,兩人的刀鋒因此相互錯開,帶起一連串火花,以及令人心頭髮毛的一陣尖銳刺耳的金鐵摩擦聲。
那位暗墮的神明大人仿佛也不打算再留力,猛然跨前向著前方的對手一刀突刺!
與之相對的,那個年輕姑娘也閃電般作出了反應。
她驀地往左側一側身,幾乎與此同時,那柄「三日月宗近」的刀鋒就擦著她的臉頰旁邊極近之處掠了過去!
名刀攻擊時所帶起的劍氣甚至削落了她頰側的一縷碎發。假如再近一點點的話,刀鋒毫無疑問是會直接劃破她那張光潔美好的、年輕美麗的臉龐的,然而她卻眉心壓低、目光冷然,神態仍然是全然的專注,看上去甚至一分一毫都沒有被這命懸一線的危機所動搖。
她趁此機會右手一翻,猛地蓄力往上一抬。刀鋒倒翻上來,正正對著「三日月宗近」那隻握刀伸向前方的手臂。
「三日月宗近」不得不及時硬生生收回了自己的攻勢。她的刀來勢甚猛,他只來得及把右臂向後縮回一點,還沒能完全把自己的刀對上她的刀鋒,就只感覺撲的一聲,他的手臂劇烈震顫了一下——她的刀鋒正好擊中了他套在小臂上的籠手,他不得不強行咬牙接下了這一刀。
然而,她拿著的刀也並非凡品,而是同為天下五劍之一的「大典太光世」。
鋒利的刀刃劃破了質料堅固的籠手,在他那為瘴霧所凝結和侵染的手臂上劃開了一道口子,從那裡猛然逸出一股黑色的瘴氣!
「三日月宗近」悶哼一聲,倒退一步以左手捂住受傷的右小臂,那張始終冷漠的臉上終於第一次湧現出了強烈的怒意。
……還是,輕敵了。他想。
這個年輕姑娘一開始的搶攻雖然迅猛,然而看在他眼裡,不過是因為己身的力量不足、硬碰硬的話絕對占不到便宜而投機取巧、以速度和時間強行博取氣勢上的上風的舉動。
換言之,在他眼裡,即使已經一連過了十幾招,她的劍術也不過是個稍微好一些的花架子。要擊敗她,他還是有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