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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聽見她輕聲地笑了。
「一君,這不是擁有著很完美的、判斷對錯的眼睛嗎。」她說,聲音溫柔平靜。
「被一君這樣地信任著,我很開心喲。」
「現在,你對我的判斷是『這個人是同伴,值得信賴,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背叛我』,所以才沒有立刻拔出刀來殺了我,是嗎?」
齋藤微微有些驚訝似的望著她。然後,她察覺到那種視線,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背,把手收了回去。
「真巧,我對一君這個人的判斷也是如此呢。」
「記得上次在島原……執行完任務以後,我也曾經反省過自己當時在副長暴露身份之後,後援未至的情況下就貿然拔刀砍殺了一名不逞浪士,是不是太過魯莽了,會不會反而壞了大事。」
她仿佛在回憶著什麼似的,唇角微微泛起一絲微笑來。
「後來,山南先生看見我這麼苦惱,就問了我一個問題。」
「他說,『你下決定動手的時候,是不是認為那就是最好的時機,或者必須那樣做的時機。假如是的話……不管事後看起來這件事有多麼魯莽,都必須毫不後悔地那樣去做。』」
齋藤驚異似的微微深呼吸了一下。
「……那麼,你是怎麼回答他的?」
柳泉彎起眉眼,用一種自信滿滿的語氣回答道:「我說,『我確信那個時候就是必須出手的時機,我對自己動手的決定毫不懷疑,那就是必須毫不後悔地去做的事情』。」
齋藤沉默良久。
「是嗎……你覺得當時的決定是你今後不會後悔的嗎……是對那一刻的你而言最正確的決定嗎……」
仿佛這麼簡單的複述過往的某件事,卻帶給了他極大的觸動一般,他的目光變深,似乎在慎重地思考著這些話帶給他的某種啟示。
柳泉注視他那張極為年輕的臉,後知後覺地想起,齋藤似乎比自己還要小兩歲。
那麼,就讓知心大姐姐來為你鼓起必要的信心吧?
「是的。」她斬釘截鐵地說道,「所以我剛才說『我確信一君一定能夠活到最後』,也是因為我認為那是正確的想法,才這樣說的。」
夜色下,少女的嘴唇抿緊,流露出倔強的線條來。
「疼痛的時候哭著也好,快要死了的時候在地上打滾也好……掙扎求生的姿態並不醜陋,因為生命是可貴的事情。雖然不能夠說它就比你追求的士道還要高,然而一君的生命是可貴的,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可貴的……追求這麼珍貴的事物並沒有什麼錯。就如同一君假如將來為了選擇士道而捨棄生命,也沒有什麼錯一樣。」
「假如認為某樣東西是珍貴的,就去選擇也沒有什麼問題。那並不是迷失方向,而是忠於內心。」
這麼說著,少女猛地微微踮起腳來,伸手——摸了摸青年頭頂柔軟的發心。
「這樣忠於內心的一君,就是強者哦?跟我是不是總在劍道試合里輸給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先是因為被摸了頭而露出一陣茫然之色的青年,聽到少女最後的那句話的時候,終於啞然了。
「雖然你說的話我都懂……然而摸我的頭是什麼意思。」他一臉嚴肅地問道,滿頭的【???】幾乎都要具象化了。
柳泉:「……」
又被天然的一君一句反殺了。這樣真的好嗎。副長的二十句咆哮,威力好像還敵不過一君的一句疑問……這個世界的語言技能設置得好混亂啊,我說?
她信口答道:「啊,摸頭嗎,表示『友善的支持和堅定的信賴』啊,就是代表——我是站在一君這一邊,信賴著一君能夠作出最好的選擇的哦?」
齋藤顯得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好像真的在默記柳泉給他普及的這項關於【摸頭殺】的知識。
柳泉:……糟糕,小一剛才還說什麼自己沒有分辨對錯的眼睛……其實他搞錯了啊,他這是沒有分辨我到底是在認真飈帥氣台詞還是胡說八道的眼力吧。
她慌忙打岔:「說起來……出來了這麼久,一君也該回去了吧……屯所還有門禁,最近副長火氣大,萬一要是犯在他手裡讓我切腹怎麼辦!我也要趕快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齋藤似乎有絲無奈似的看著她。
「副長不會讓你切腹的。」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這樣嚴肅地說道。
柳泉一愣,又哈哈笑起來。
「當然,當然,我是個女人嘛,切什麼腹——然而即使這樣,副長訓斥我的力度也不會比別人更緩和些的,我今天出門之前還被他罵得灰頭土臉呢?」
齋藤看起來更無奈了。
跟隨著她往五條通的方向走去,一直到了那間用以偽裝的房屋門口不遠處的一處掛著燈籠的房檐下,齋藤才站定下來,沉聲說道:「我不方便再送了,你一個人可以回去吧。」
柳泉還沒說話,身後的屋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今天午後被岡田打聽了情況的那個老婆婆站在那裡,手裡端著一盆水,好像正打算潑到門外的街道上去。
齋藤及時拉了柳泉一把,從那個老婆婆面前閃身躲開了,然後盯著那個老婆婆看了幾秒鐘,一言不發。
柳泉:……!!!
她還急速地在腦海里編著故事,那個老婆婆就笑咧開了一張嘴。
「哎呀呀,感情真是好呀。這離你們家門口還差幾步遠啊,就擔心地在問『你一個人能不能回去』呢。這麼近的地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年輕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