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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微微頷首,並沒有多說什麼「我不相信你」或者「請別讓我失望」之類的話,就徑直轉身握著刀,大步流星地向那片樹林裡走去。甚至都沒有費心回過頭來確認一下那麼信誓旦旦保證著的女審神者有沒有打破誓言、流露傷感或瘋狂的表現,就仿佛他確實在信任著她的承諾似的。
而女審神者確實也並沒有去做那些違背約定之事。她只是挺直背脊,筆直地站在原地,目送著天下五劍之一的那個穿著藍色狩衣的背影在層層疊疊的林木間消失;那副安靜又紋絲不動的姿態,簡直就像是一尊雕像。
她看起來像是在出神,又仿佛是在慢吞吞地思考著林木之後,自己的部下對戰那些怪物的情景;雖然說二三十個時間溯行軍,大概出動六位付喪神也足夠用了,可是時間溯行軍接二連三登場時那種異常的現象,也不得不讓人多想一些。
然後——
毫無預兆地,她忽然一抬右手,同時閃電般轉身——唰地一聲,手中握著的太刀寒光閃動的刀尖,瞬間已經指向面前之人的咽喉部位!
出人意料地,對方並沒有立即拔刀,只是站在原地繃住了身體,極力在氣勢上顯得不輸於她,並且率先開口了。
「對待過去的友人,這還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歡迎方式啊——清原君?」
女審神者不為所動。甚至那指向對方咽喉部位的刀尖也沒有絲毫的動搖。回視著身後的來人,她淡淡扯起了唇角。
「我在想,假如我不這樣的話,你是不會主動現身的——」她說。
「而今天,確實不是個什麼好日子。我沒有多餘的心情與精力和你繞圈子。所以,就這樣吧。」
她平靜地直視面前這位曾經的同事和友人、現在卻已經變成了敵對方的女性,神無凜音。
神無凜音輕蔑地笑了笑。
「還真是傲慢得不得了的說法啊。」她似乎十分感嘆似的說著,還咂了咂嘴表示強調。
「那個更加傲慢的……更加高高在上的三日月宗近,看上的就是這種女人嗎——真讓人失望。」
就這麼說著,她居然還搖了搖頭,表情看起來有多麼惋惜似的。
她的鎮定從何而來?——這樣的念頭一瞬間竄過柳泉的腦海。
雖然她故意用了十分曖昧的說法,意圖讓柳泉感到尷尬或羞惱,進而模糊她的行動力和判斷力;不過這點小伎倆,還遠遠不足以動搖柳泉。
那麼她膽敢獨自一人出現在柳泉的面前,果然也是因為——
「曾經那麼傲慢的精英女性,也淪落到要和那些長得奇形怪狀的怪物們為伍了嗎——真讓人失望啊。」柳泉回敬道。
被拆穿了,神無凜音好像一點也不驚慌。她慢吞吞地勾起嘴角笑了一笑,甚至有餘裕在柳泉面前攤開了雙手,就好像完全不在意那柄指向她咽喉、距離那裡只有數寸之遙的鋒銳名刀似的。
「嘖嘖,你說——時間溯行軍?」她搖了搖頭,神情里居然浮現了一抹——可以稱之為【發覺對手智商不在線、因而對自己的IQ產生了無限優越感】的表情。
「我也曾經是堂堂的精英審神者呢,你把我和那些怪物們劃分到同一邊,不覺得這麼做很失禮嗎?」她好整以暇地回應道。
柳泉的目光一閃。
「我倒覺得沒什麼不同呢。」她微笑著說道。
在陰晦的天色下,殺意濃重的兩位年輕女性平靜地對視,居然不約而同地朝著對方露出了一個其下仿佛隱藏著不明風暴的寧靜笑容。
然後,柳泉單刀直入地說:
「我想你也不是為了來跟我敘舊的,所以我們何不坦率一點直接聊主題呢?」
神無凜音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柳泉就擅自認為她是同意了——反正她同不同意,對事情的結果也不會有什麼影響——徑直說道:「你大概也猜到了吧?……時之政府對你的行為感到非常生氣。所以今天我是來帶你回去接受處置的。」
神無凜音大概沒想到柳泉能把這種事情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就好像她有多少苦衷、多少艱難或者多少不得已都無所謂,於事無補一樣;她那張漂亮的臉一瞬間就因為極度的憤怒而扭曲了,先前淡定的態度也消失了。
「哼,說得可真是冠冕堂皇啊。一副令人作嘔的正義使者的樣子——三日月宗近身為天下五劍之中最高貴令人仰慕的那一位,居然看中的是你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善女人嗎。這還真是讓我連他一起也看不起了啊?」她挑釁似的回應道。
不過這種幼稚的人參公雞好像完全動搖不了她的對手似的。
柳泉眯起眼睛,臉上的笑容卻刻意擴大了範圍。
「是呀。」她居然同意道。
「他到底欣賞我哪一點,我也很好奇。」她笑得一臉和顏悅色、人畜無害(?)。
她甚至還好聲好氣地提出了一個建議。
「不如……等一下你見到他的時候,替我……問問他?」
神無凜音終於忍無可忍。
「你不知道也無所謂!」她暴喝道,怒目瞪視著柳泉。
「只要你等一下乖乖去見我家的響子婆婆的話,我倒是以後可以替你問問那把傲慢的平安老刀!!」
神無凜音的話音未落,柳泉還來不及反唇相譏,就看到她驟然右手一抬、食指的指尖高高指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