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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來……事發之後,神無小姐先是露出了驚愕的神色、然後很快就意識到這是個脫逃的好機會;雖然雙手被牢牢綁住,但仍然設法用腳踩住我的……呃, 刀鍔, 在地面上蹭著一點一點將刀身從鞘中抽了出來, 然後在刀鋒上小心地磨斷了綁住她雙手的繩子。」
雖然在敘述著讓他有點難堪的事發過程,但燭台切光忠的語氣很平靜,那把磁性的嗓音里毫無動搖的情緒;甚至因為顧及到一旁的齋藤或許會從敘述中聽出不同於這個時代的、難以解釋的細節,而將一切容易引起齋藤懷疑的細節都模糊帶過了。
說起來,剛剛柳泉在使用靈力重新喚出燭台切光忠的付喪神之時,也事先查看了齋藤一的情形——當時,背靠樹幹坐在樹下的他,因為傷勢過重而陷入了又一輪半昏迷狀態,神智確實不太清醒。在此前提之下,柳泉才放心召喚燭台切光忠的。
現在燭台切光忠露出了謹慎的神色,柳泉就再度把目光投向了樹下靠坐著的齋藤一。
看上去他雖然還是閉著眼睛,卻動了一動,好像在調整著讓他感到不甚舒適的坐姿。
於是柳泉就知道接下去不能問得太詳細,以免齋藤一生疑了。
然而完全不問也不行,畢竟神無凜音萬一沒回去——她帶出來的刀劍付喪神全部因為她而暗墮、進而被柳泉麾下的付喪神們在此肅清,這件事她就沒法向時之政府解釋;走投無路之下不敢回去、而是在此找個地方躲避,也是一種可能的選擇——的話,柳泉至少要有個說法報告給時之政府才可以。於是她含糊地問道:「再之後呢?神無小姐就獨自離開了?」
燭台切光忠頷首。
柳泉再問道:「那麼她是往哪個方向逃離的?你看清楚了嗎?」
燭台切光忠嘆了一口氣,含糊地回答道:「……當時,實在沒有機會看清……所以——」
柳泉就哦了一聲,點了點頭,不再追問下去,而是安撫似的衝著燭台切光忠笑了一笑。
「算了。……神無小姐的下落,並不是我們眼下必須要專注的最高目標。」她說。
「我們現在必須儘快把……山口君,」她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瞥了一眼靠坐在樹下的齋藤一,然後調轉視線,望向遠方。「送回會津城裡去。」
燭台切光忠應了一聲,好像對她的命令沒有絲毫質疑的意圖似的,利落地從她手中接過自己的本體刀,重新插回腰間;繼而一彎腰,對齋藤說了一句「失禮了」,就徑直握住他的手臂、有點半強行似的把他扶了起來。
也許是起身時的動作不知牽動了他的哪一處傷口,齋藤的眉心猛地皺緊了,臉上露出疼痛的表情;然而,他一聲都沒有發出來,只是在差不多站直了之後,搖搖晃晃地朝著燭台切光忠微微頷首致意。
燭台切光忠倒是十分乾脆,微微一欠身弓下腰去,又驀地身形一閃再挺直腰背——在柳泉還沒有看清楚他是怎麼行動的時候,她已經愕然地發現,燭台切光忠把身負重傷的齋藤背到了背上,並且還泰然自若地對著面色驚訝的她,語氣溫和地解釋道:「這樣的話不用勉強已經重傷的他快速行走,我們的行動也會更快速些吧。……放心,即使是背著一個人,也不會影響什麼;我會帥氣地行動的。」
柳泉:「哦、哦——」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甚好,甚好。」
對於燭台切光忠主動接手了他的任務,他看上去也並沒有什麼意見。不過他的目光隨即一閃,朝著柳泉伸出了一隻手。
柳泉:「呃……什、什麼……?」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不過,和她一臉的如臨大敵比起來,三日月宗近卻顯得十分鎮定從容。他甚至對她笑了一笑,平靜地說道:「你後背上的背著的刀劍,交給我來背吧?這樣你就能行動更迅速些了。畢竟我們還需要你為我們開路呢,是吧?」
柳泉黑線了一下,默默地解下背上裹著刀劍的包袱,交到三日月宗近的手裡。
「雖然我並不喜歡諸如『抱歉,是我自己太無能了』一類軟弱的言辭,但是今天的事,說不定確實也有一些我的責任在其中啊。」她低聲說道。
聽到這樣的話,三日月宗近好像有點稀奇似的微微挑了挑眉。
「哦~?!那麼你這是要……謝罪?還是打算對我們做出點彌補?」他充滿興味地反問道。
他好像總有一種能夠在一秒鐘之內把人弄得滿頭黑線的天然本領。
至少柳泉現在感覺自己的額角冒出的,不但有黑線,還有青筋。
「說……說什麼呢!既不是謝罪!也不是彌補!」她怒氣沖沖地否定了三日月宗近提出的兩種可能,剛想繼續說出「這是一種深刻的自我反省!」的時候,就聽見他又含笑開口了。
「……既然這樣的話,那你還在猶豫什麼?」
柳泉:「……誒?!」
三日月宗近把手中的那個包袱斜背到背上,悠然望了她一眼,然後邁開了下山的腳步。
「你就這麼一直往前進吧。」他說。
「那才是你該做的事情。」
柳泉:!!!
啊,這個讓人摸不清是不是有點白切黑的老爺爺啊……為什麼總能在最糟糕的時候,說出這樣的話呢。
但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更不是試圖釐清自己聽到這些話之後,心中所涌動的那些複雜情緒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