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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加入新選組以後,辦事從未出過差錯,並且在數次事件里表現異常出色……只憑這一點,我也認為她達到了一個合格隊士的標準。】
土方:「……」
……想起的到底都是一些什麼糟糕的事情啊。是自己在潛意識裡想為對方尋找藉口嗎,這可……不太妙啊?!
近藤君是個熱情寬厚、心胸寬廣的人。正是因為具有這樣的特質,他才能把當年那麼多俊才都聚集在自己身邊,經營試衛館、成立新選組,成為大家的大將啊。
連伊東那樣的傢伙都能容下的人……即使得知了清原沒有積極營救自己的事實,也只會笑著說沒關係的,搖搖頭說阿歲不要為難她,因為她一直以來為了新選組已經做得夠多了——這樣的話吧?!
土方微微仰起頭,閉上雙眼、長長呼出一口氣,再睜開眼睛。
日暮時分的夕陽將森林中的樹冠上都染了一層淡淡的金橙色。這種時刻讓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在流山,他逃出金子宅邸,把近藤獨自留在那裡的那個黃昏。
……就這麼輕易笑著說沒關係那都過去了我不在乎了,真的可以嗎?!
他的心亂紛紛的,思緒龐雜而百味交集,一時間實在難以決斷;聽到她說「我先回去了」,只能倉促地啊了一聲,語氣有點生硬地又說了一遍:「……那麼,我一個人去樹林裡走走。」
說完,他沒有再看她,就這麼重新轉過了身,大步往樹林的深處走去。
……然而,事後想來,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別有深意的。
包括那句「有的時候……有些事情,即使再令人痛苦,也只能坐視它的發生……因為,我一個人的力量,太渺小了」。
——甚至包括那句「那麼,我先回去了」。
明明是這麼地說著,然而當夜色完全籠罩了整座山頭和樹林,他也終於放棄一般地決定還是先回去、等到明天再繼續思考到底要怎麼面對九條道清爆出的真相和她的自白時,他回到家裡,卻哪裡都沒有看到她。
她不在那座房子裡。就這麼毫無預兆地,她離開了。走得乾脆利落而又決絕,甚至沒有給他留下隻字片語說明情況。
他一直找了她好幾天。當數日後,他尋找她下落的足跡愈延伸愈遠,最後赫然發現自己竟然無意中重新踏入了箱館時,還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在一起隱居在深山裡的這段日子當中,她也半真半假地纏著要教他「高超的化裝術」,說是自己引以為傲的看家本事——即使他再怎麼無心學習,在她的囉里囉嗦中還是學到了一點皮毛的。現在就發揮了作用。
仔細想一想,她所做的這些事情,還真的都是極具前瞻性和某種目的性的啊?!
至少,在現在的箱館,原先的幕軍以及相關人士基本上被新政府軍清理、關押和驅逐得差不多,已經沒有什麼人再認識他長相的情況下,加上一點她死纏爛打強行教授的「高超的化裝術」,居然能夠讓他平安地在箱館出現而不被追捕啊?!
當然,五棱郭什麼的要害地方還是不能去的。但是這並不妨礙土方前往弁天台場。
……也許她會回來看看這個對他們兩人都意義非凡的地方呢?!
懷著這樣的念頭,以及自己也想要親眼再看一看自從箱館戰役之後、就再也沒有機會重臨的弁天台場的渴望,土方來到了這裡。
終於站在了弁天台場,遠眺著箱館灣,他卻並沒能找到任何關於她是否來過這裡的痕跡。只有海邊猛烈的風勢,和著一波一波漲落有序的海浪聲,讓他一時間頓時產生了某種有些不真實的錯覺。
【你活在這世上的機會,是近藤先生寧可放棄一切也要交換回來的。因為他對你還有更深的期許……背負著這樣一個人的期望而不好好生活下去的話,你就是辜負了近藤先生的一片苦心!】
毫無預兆地,撤離流山時她對他厲聲喊出的話,又重新浮現在記憶里。
啊啊,其實,那也是她自己想要對他說的話吧。
隔了這麼幾天,還都是在焦慮的尋找之中,那天乍然得知一系列關於她的糟糕真相之後的那種難以接受感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近藤局長一直都表現得非常坦然鎮定。他對我說,讓我轉告副長……新選組和以後的事,就拜託了。】
……所以說,冷靜下來認真想想,就這句話來推定的話,無論如何她還是在江戶見到了近藤君,並且有過一番交談的吧?!
【我向近藤局長起誓……我發誓我會追隨副長,直至最後。】
……所以說,那個時候,不管她是不是努力去營救近藤君了,至少他們兩個人都是心平氣和、理解對方的立場、並且彼此認真地交換了最後的誓言,是吧?
這個念頭讓他突然感到一陣錐心刺骨的痛苦。深刻地意識到這兩個重要的人有可能都已不在人世的推論,在他腦海里第一次茫然地浮了起來。
從弁天台場下來之後,通往海邊的小路上有一排木質欄杆。正想要去海岸邊也看一看的土方,突然發現在其中一根欄杆上,繫著一條白色的圍巾。此刻,那條圍巾正被狂烈的海風吹得獵獵飄動。
他愣了片刻,猛然沖了上去,一把抓住那條在風中飄飛的圍巾,在自己面前將其平整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