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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東西靠不住的!」
山南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這個『藥』的調合如果成功了的話, 服下它, 我就會好起來。」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好像完全沒有聽到柳泉剛才喊出的兩句話似的。
「不靠這種東西, 我的手腕就不能痊癒!」下一秒鐘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用前所未有的聲音大聲厲喝道。
「我已經是沒用的人了。就連平隊士都在暗地裡說我壞話。」短暫的爆發之後,山南的語氣又沉寂下來,表情黯然。
「哪有那種事情啊!」柳泉同樣提高了聲音, 毫不退讓地吼回去。
「大家都尊敬著山南先生……而且說壞話什麼的, 哪個幹部沒有經歷過啊!背後說副長壞話的人肯定要更多得多啊!」
毫不猶豫地一秒鐘賣了副長, 柳泉放緩了一點聲音。
「我也是平隊士里的一員,理解大家的心情……被上司嚴厲訓斥的話,誰都不會好過吧?因此而抱怨兩句上司太嚴格了,雖然是不對的行為,但也是可以理解的心情……但在此之後也不會因為這樣而憎恨上司啊。一直以來溫柔地鼓勵和信任著我們的人,不都是山南先生嗎?!」
聽了柳泉的話,山南的表情卻並沒有變得好一點。
「若身為劍客的我已死,只剩下一副行屍走肉般的軀殼的話——那身為人的我,也該死去才是。」山南無視了柳泉的竭力勸阻,臉上露出了冷笑。
「根本……根本不是這樣的!!」柳泉快要抓狂了。為什麼他要一意孤行?!為了揮刀就可以容忍自己變成嗜血的怪物嗎?!
「喝下那種東西的話,以後生存的世界就和大家不再一樣了啊……有事情想要依靠山南先生的智慧的話,還要等到夜間才能一起商量……難道在山南先生的心目中,武力比智慧更重要十倍嗎?那麼從古到今的那些軍師們,都應該統統去切腹了……」
山南訝異地盯著她,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突然莞爾一笑。
「清原君啊,果然還是個女孩子呢。」他搖著頭說道。
「遇到這種殘酷的事的時候,不由自主就會站在女人的角度上去看問題——真是的,該說這是你的優點還是缺點呢?」他無奈似的說道。
「新選組需要的,是既能拔刀又有智慧的山南敬助。缺失了任何一點都將不完整了……難道你要讓我以後每次在大家衝鋒陷陣的時候,躲在大家的身後,甚至還需要像你這樣的女孩子來保護我的安全嗎?!」
他溫柔的語調漸漸消失了,聲音逐漸拔高,顯得悽厲起來。
「我寧可變成羅剎,也不願意就這樣躲在大家的庇護下生存!不管什麼時候,當自己有可能變成新選組的負累的話,我都不會再容忍自己以這樣的方式生存下去……!」
「……不是這樣的!」柳泉大聲喊道,心臟一陣緊縮,感到無比痛心。
「山南先生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是新選組的負累!不如說,山南先生是新選組的大腦才對……!」
「……大腦?!」山南有絲稀奇似的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然後把視線投向柳泉的臉上,溫文和藹地微笑起來,帶著一絲憐憫似的搖了搖頭。
「不,現在有伊東在,由他做參謀就足夠了。大腦這種事,一個人也只能有一副吧?多了也是一種困擾呢——」
……伊東?!伊東甲子太郎?!
山南又為什麼要提起他呢?即使現在近藤表現出很器重伊東的樣子,山南在隊中廣受尊敬的地位也不會動搖的——即使他再也不能揮刀了也一樣。
那麼,是伊東對山南說了些什麼難聽的話嗎?!
畢竟對於伊東來說,他的感想應該和山南差不多吧——新選組就如同一個人一樣,只需要一副大腦。有山南存在的話,伊東就左右不了新選組的方向,更遑論把新選組掌握在手中為自己的目標服務——那麼,伊東是想通過刺激山南的方式,逼迫山南自動引退,還是……做出什麼更過激的事情來?!
……根據新選組的局中法度,擅自脫隊是必須切腹的。而山南在歷史上也的確做了同樣的事情。這件事太有名了,柳泉當然也知道——而且,她還知道,他在被迫切腹謝罪的時候,還是一直很尊敬他的沖田擔任的介錯。
……好一招借刀殺人,冠冕堂皇的毒計!
柳泉咬牙切齒,氣得渾身發抖,忍不住脫口而出:「伊東那個混蛋……!」
柳泉並不是千鶴那種溫室里的小花,禮貌又溫柔,什麼粗話都不會說的乖乖女。現在八嘎兩個音節脫口而出,她卻並不覺得有什麼過分的。
反而是山南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然後微微笑了起來。
「……為什麼你要這麼拼命地勸我?請別再管我了。」他的語調重新變得溫柔起來,笑容裡帶著一絲困惑。
「成功的話我的手腕就會痊癒,這也不是太糟的賭注。」他的微笑好像真切了一點,似乎是堅信著自己的意志能夠戰勝變若水帶來的瘋狂一樣。
「你當初在大阪的時候已經盡力了,請不要認為自己對那時候的事情還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的語調柔和,言語中透露出的含義卻十分冷淡。
「若是不服下這種『藥』的話,我就只有埋沒於世這一條路了……我是不能容許自己這樣屈辱地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