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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布利多咳嗽了一聲。斯內普這才發現他自己居然有幾秒鐘僵硬地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他惱火地瞪了他一眼,揮動魔杖,不怎麼情願地潦草說道:「關於碧歌妮婭的記憶瓶飛來!」
一隻水晶瓶從那個堆得滿滿的架子的某個角落飛出來,嗖地一聲落在他掌心。那隻瓶子並沒有裝滿,事實上它的裡面只有堪堪鋪滿瓶底的可憐的一丁點兒銀白色氣體。斯內普懷疑地盯著那隻瓶子, 總覺得鄧布利多突然讓他找出它來是不懷好意。
那隻老蜜蜂果然開始無良地煽動他在沒有獲得這段記憶的相關人士的允許之下, 就用冥想盆去查看它。
「我其實不應該對你說得太多——也許你不知道,那個姑娘逼著我發了個誓, 要求我不能將關於她的所有記憶留下來, 尤其是不能讓你看到——哦, 這種性格怎麼會是一個格蘭芬多呢?我猜戈德里克那頂老帽子一定會斷定她和當初的哈利一樣, 也很適合斯萊特林的……」他做作地嘆了一口氣, 仿佛沉重又無奈的樣子, 好像心裡正在做著極大的思想鬥爭一樣。
「可是……幸好我鑽了個誓言的空子。她要求我起誓的時候,以為到那時候為止我們就沒有交集了;她並沒有想到我後來還會去找她,而且獲得了這個——」他伸出右手食指, 指了指斯內普手中那個只盛著一絲少得可憐的記憶束的水晶瓶。
「這個不受我的誓言的限制。所以我把它擅自留了下來。」
斯內普雖然覺得那個冒牌貨再做什麼事情都不會讓他驚訝了, 聽了鄧布利多這一番話之後還是難免愕然地瞪著他。這個老巫師是在煽動他無視那個莉莉本人的意願, 利用鄧布利多誓言的漏洞,去窺探她不願讓他知道的內心或秘密嗎?!
「西弗勒斯,我想你應該清楚,當初莉莉——碧歌妮婭——是為什麼加入鳳凰社的。」看見斯內普一動不動,並沒有立即按照他的想法去使用冥想盆,鄧布利多換了一種語氣,十分嚴肅而鄭重地問道。
斯內普抿著嘴,沒有回答他。
鄧布利多似乎也並不期待斯內普能作出什麼回應,捋著他那一把綁了好幾個花里胡哨的蝴蝶結的長鬍子,繼續惹厭地自顧自說道:「你知道,她那個時候是懷著對你深深的歉疚才肯這樣做的……雖然我個人認為,她無需對你覺得抱歉,因為她自己也不願意看到一切變成這樣——」
斯內普感覺頭腦里有一根弦終於啪地一聲繃斷了。
他強忍著將手裡的那隻水晶瓶扔到老蜜蜂畫像上去的衝動,繃著下頜,硬梆梆地打斷他:「說、重、點!」
旁邊一幅畫像里的人不滿地說道:「哦,西弗勒斯,你真是無禮。」
斯內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是菲尼亞斯 奈傑勒斯 布萊克,和他的玄孫——那隻惹厭的大黑狗一樣頑固自大的老頭子。
老布萊克住了嘴。
鄧布利多笑眯眯地說:「哦,別這樣,西弗勒斯。我只是想抒發一點身為老人的感慨……你不知道,看到那個年輕的姑娘傷心,真是一件令人心碎的事情——」
為了阻止他說出更多令人心煩的無聊話來,斯內普粗暴地拔開瓶塞,一下將那個瓶子裡可憐的一點銀白色記憶全部傾倒入冥想盆。然後不知為何,他念了個咒語,兩道天鵝絨的簾幕從房間的兩端嗖地一聲相對飛過來拉上了,將牆上那一排霍格沃茨前任校長們的畫像遮掩得嚴嚴實實。
他聽見那層簾幕的背後,有各種不同的聲音發出相同的「噢」的一聲,有人是惋惜,有人是氣憤——但總之,他認為他們終於可以在他觀看那段看起來長度不會超過十分鐘或更短的記憶時,安靜下來不會再惹他心煩了。
他猶豫了一秒鐘,將頭埋進冥想盆。
一陣預料中的天旋地轉之後,他發現自己居然身處於霍格沃茨麻瓜研究課教授的辦公室里。而莉莉並沒有在。
然後他看到房門被人輕輕推開,走進來的人竟然是那隻老蜜蜂。
斯內普瞪著他,不敢相信他有一天也發展出了這種破門而入,窺視別人隱私的愛好。然後他注意到鄧布利多的右手已經發黑,走路的方式也十分遲緩且顛躓。他懷疑這就是鄧布利多活在這個世上的最後一天。
但是在這麼重大而混亂的一天,很多很多事情都擠擁在一起等待著發生,等待著最後那決定一切的時刻到來。而這種時候,他還來這裡做什麼?!
鄧布利多的表情很凝重,似乎在室內尋找著什麼。但幾分鐘過去了,他卻一無所獲。最後他終於聰明了一次,舉起魔杖喊道「莉莉 伊萬斯最後留下的文件飛來!」。
一團快要揉得不成樣子的羊皮紙倏然從桌腳的垃圾桶里飛出,像金色飛賊一樣照著鄧布利多的面門直直撞了過去。鄧布利多以一種不屬於他這種垂暮老人的敏捷向旁邊猛地一閃,伸手及時抓住那個紙團。
也許他應該去當個找球手。斯內普刻薄地想。
但斯內普不明白鄧布利多到這裡來找這個紙團做什麼。他也不知道現在具體是什麼時候。他只記得那一天他在霍格沃茨和食死徒之間兩邊奔忙著,無暇顧及到莉莉的去向。然而在他記憶里,她的確那天是奇怪地消失了很久,直到——
他突如其來地皺起了眉頭,不願意再回憶下去。現在不用那隻老蜜蜂向他解釋,他也能夠推測出來,她也像他一樣,蟄伏在這座古老而神聖的巨大城堡的某處,靜靜等待著決定他們最終命運的那一刻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