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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那首和歌中所說的那樣,世無常如是——
可是,現在她還有可以做到的事情。
當年她沒能為藤原泰衡做到的,她現在還可以為山南先生做到。
她清楚地知道,即使自己當年就有著改變歷史的企圖,也不可能成功。
藤原泰衡要面對的,是鎌倉殿的數萬大軍。他自己的軍隊人數僅有鎌倉殿的三分之一,而且還有各種不利因素——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姑娘,是個在龐大的軍勢與歷史的洪流面前,無能為力的凡人。即使歷經了許多世界、許多任務,甚至學到了很多超凡的技能,能夠以一己之力殺一人、十人、百人,但是歸根結底,也不可能與數萬人相抗。
因此,即使再怎麼希望,再怎麼努力——她也是救不了藤原泰衡的。
然而現在,她要去應對的,僅僅是有限的幾個人而已。而且,這幾個人,都有著她曾經熟悉的姓名。即使他們不再是她所熟知的那些人,然而她仍然對現在的他們有著某種程度上的了解,藉助於一些手段,或許她可以……可以——!
柳泉慢慢地直起了身,重新睜開雙眼。
泰衡,正如你當年所說的那樣,我們都已經選擇了自己的道路。
並且,這世上並不存在不捨棄任何東西就能守住的東西。為了守護自己所選擇的目標,必須有所取捨。
她拉住馬韁,翻身躍上「望月」的馬背,一策韁繩,在月色下向著道路的遠方馳去。
急促的馬蹄聲穿破夜色,逐漸行至天光破曉。
在永倉新八來到島原的時候,早已入夜。再等到她弄到一匹馬上路的時候,其實時間早就已經過了午夜。
根據永倉的說法,新選組發覺山南不在屯所,並四處找人、檢查物品,折騰了一番,終於猜測山南有可能脫走的時候,經過查問,山南有可能已經離去一段時間了。
柳泉不知道山南在夜間會不會選擇找一間客棧或是別的容身之處暫時休息,不過,按照系統菌所說,歷史上的山南最終是在距離京都不遠的近江國大津被追上的,那麼根據時間和距離來推斷,山南有可能在半路上找了個宿泊之處,天亮才繼續上路。
這麼說來,她幾乎就更能確定,山南根本沒有多少真心想要脫走的意思了。
真正想要逃跑的人,不應該趁夜快些離開京都,走得愈遠愈好嗎?以山南先生的能力和財力,難道連一匹馬都雇不起嗎?
現在,她也不可能一間間茶屋、客棧,甚至是路途中可以借宿的寺廟和人家,全都挨個搜尋過去。
她已經不再是新選組的隊士了,也不可能再威風凜凜地喊著「御用檢查是也!」的著名台詞衝進那些山南先生有可能停留的客棧和房屋了。現在最好的打算,是計算過各種可能性,以及山南和負責追趕的沖田的腳程之後,提前停在歷史上山南會被找到的大津之前的某處,趕在沖田發現他們之前截住山南。
而且,她還要同時監視來路上有沒有沖田總司的蹤影。
沖田應該和她一樣也是騎馬,不過也應該並不是疾行。
根據昨夜齋藤的暗示,近藤似乎打算放過山南,因此對沖田說「假如追到草津還追不上他的話你就回來吧」,言外之意就是,假如沖田到了草津還沒有看到山南的話,只要山南從此不再出現在新選組諸人的面前,近藤就可以當做沒人知道山南的下落,把這件事輕輕放過了事。
所以,同樣對山南先生懷有崇敬之情的沖田,故意在路上信馬由韁緩行,也是很有可能的。只要柳泉趕在沖田到達大津之前把山南截下來帶走,不管山南是打算從此真正離開新選組、還是想要回去,她都有別的辦法可以讓他達成願望。
歸根結底,她不認為山南是真的想要離開新選組。或許他只是想要通過這一驚人的行動,真正讓近藤和土方感到震撼,進而認真直視新選組內部產生的分歧、並且開始反省,採用更加適合、更加溫和、可以兩全其美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吧。
然而,這種近似於死諫一般的——自我犧牲的方式,怎麼可能讓它真的發生!
柳泉在晨光熹微中繼續縱馬奔馳。
她不可能讓馬跑得太快,因為萬一山南在連夜趕路、或者剛巧停留在路旁哪家店鋪的話,她縱馬跑得過快,會讓她因為沒看到山南的身影而錯過他。因此她在飛馳了一段之後就稍微勒住了「望月」,讓它以一種適中的速度小跑著,開始像是掃街一般地前行。
天光破曉,東方的天際一點點亮了起來,清晨的天空漸漸從暗淡轉白,又一點點變得明亮。
終於,太陽躍出地平線,升上了東方的天空。清晨的太陽並不灼烈刺目,看上去雖然明亮耀眼,但光線溫和,還帶著幾分似有若無的暖意,灑落在這片歷史中真實存在過的大地上;空氣中還帶著一絲露水和木葉的清香。
在林間的道路上,清晨萬籟俱靜,只有「望月」嗒嗒的馬蹄聲。
柳泉的馬速並不很快,而且還會跑上一段就暫且休息一下,再加上它也是有名的神駿,因此現在看起來還是很有精神。
柳泉卻已經一夜未眠了。假如不是系統菌那裡還能悄悄地使用積分偷渡給她一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清醒劑提神劑之類的魔藥的話,她真怕自己隨時會在馬背上因為睡著而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