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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太危險了。土方想。
淡化山南在隊中的重要性,當他發聲的時候不再足以撼動那些武力值和忠誠度都一等一的、形如新選組根基的幹部和重要隊士們——這就是土方想要達到的目的。
然而現在他卻被山南輕輕鬆鬆地一招自行回歸的行動,將死在了這裡。
他尷尬了片刻,新選組屯所的門口陷入了一片難熬的沉默。
然後,他居然聽到那個低眉順目地站在山南身後的年輕姑娘開口了。
「……假如土方先生還想親眼求證的話,為什麼我們不邀請他現在就跟我們一起去三條大宮那裡呢,山南先生?」
土方:「什……?!」
山南也微微側過了頭,好像很訝異似的。
那位年輕姑娘笑了笑,抬起頭來。
在她視線抬起來、順勢掠過土方臉上的一瞬,土方的心裡竟然毫無理由地微微一震。
他定睛看了幾眼那張臉,確定自己從前應該從未見過她——雖然她長得很美,但那張面容毫無疑問是陌生的;硬要說哪裡有點眼熟的話,那就是那雙眼睛——清亮有神,目光坦蕩,仔細看去還能看出幾分凜然無畏之感,簡直不像是一位普通的游女或町人之女能夠擁有的。
迎視著那雙眼睛,土方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
……也好。
好歹是調查與新選組總長相關的重要事情,即使自己作為副長,也是值得親身走一趟的吧。
三人在已經變得熙熙攘攘起來的街頭慢慢走著。
土方與山南走在前方,那位年輕姑娘則落後於他們兩步遠。
三條大宮距離屯所說遠不算遠,說近也不近,但好在他們三人似乎誰也不急著趕時間似的,就那麼安步當車地緩緩前行,穿過熱鬧的街市和人群,沉默地聆聽著街道兩旁傳來的各種聲響。
忽然,土方毫無預兆地開了口。
「……為什麼?」
山南頓了一下,似乎帶著點驚訝和好笑地應道:「……您說什麼,土方君?」
土方深吸了一口氣,並沒有轉頭去看山南,而是平視著前方,保持著腳步的勻速,說道:「……我想不通。雖然我自認並不是很了解你,但對你的品性,多多少少還是明白一點的……假如你真的要走的話,那就是已經作出了身為武士犧牲的覺悟吧。打破了自己的原則、打破了身為武士的準則,又推翻了自己最初的想法,以謊言作為粉飾想要回頭……」
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竟然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很難想像你會接受這麼拙劣的行事風格,甚至是以外宿的名義來解釋你沒有回到屯所的理由……」
山南輕輕地抿了一下唇,像是在微笑,但又好像什麼表情都沒有真的流露出來似的。
土方繼續直率地說道:「我還以為以山南先生你的性格,會坦然地承認脫走的事實,然後拒絕掉其他人所有的好意,用一種勇武高潔的姿態來接受之後會發生的事情——」
山南的腳步一頓。
土方好像沒有想到,往前又繼續邁出了兩步才發覺山南停了下來。於是他也緊急收回腳步停在了那裡,回過頭來望著山南。
他自認剛剛自己的話只是最直率的內心所想,並沒有蓄意激怒或侮辱山南的用意,相信山南也一定能夠明白這一點;至於他為什麼要突然說出這一番話呢,或許是因為愈是接近三條大宮,他的內心就愈是湧起一股直覺,告訴著自己,他不可能在那間房子裡找到任何有用的證據來證明山南的確是脫走而不是未經許可的外宿。所以他要在前往那間房子的途中就把自己所想的說出來,看一看山南的反應究竟為何,看一看即使沒有證據,自己能不能解開心頭的疑惑——
山南站在人潮洶湧的道中,俊秀的臉龐上毫無表情,嘴唇抿得緊緊的。
土方一直覺得山南的長相太俊秀溫和了一點,作為武士卻缺乏殺氣,倒是個天生的軍師或參謀的長相;但直到此刻他才覺得,那張俊秀的面容上也是會透出一股格外令人心頭一凜的氣場的。
山南就那麼面無表情地迎視著土方,片刻之後,才開口說道:「或許你說的也有道理——」
土方:?!
他還來不及驚訝,就聽到山南發出了一聲令人有點悚然的輕笑。
「……可是,我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我了。」他含笑答道。
他的語氣溫和得近乎輕柔,但聲調里卻又另外透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意味來。
「假如是以前的那個我的話,說不定你猜得都對……」他輕輕說道。
光天化日之下,街道兩旁人聲鼎沸,但山南的身上卻仿佛湧出了一股黑霧那般,讓他整個人的氣場變了,變得格外深沉難測。
「但是,我覺得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他頓了一下,說出了——令人驚悚的言辭。
「對於真正的武士而言,死當然並不可怕。」他說。
「但是,多多少少也會改變一些心境……以及行事的方式。」
土方:???
死?!
山南什麼時候還有過瀕死的經歷嗎?!他震驚地想。
當然,承認脫走就要切腹,這是事實——可是這件事不是還沒有發生嗎?!
山南並沒有好心地為土方解惑,而是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