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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 少年凌厲地衝上前去, 向著對面羅剎的心臟部位一刀刺下——
砰!
就在同一時刻, 一聲槍響驟然劃破了黑暗。
槍聲過後, 少年與對面的羅剎同時搖晃了兩下。
然後——
那名羅剎咚地一聲倒下了, 胸口被少年先前所持的利刃所貫穿。
少年則飛快地騰出一隻手來, 捂住自己的右肩下方一點的位置。在他修長的指縫間, 絲絲縷縷的鮮血滲了出來!
少年似乎不可置信似的低頭望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捂住的位置,然後咬著牙伸出右手,艱難地從那個已經倒地死去的羅剎胸口抽出自己的太刀握在手裡, 再慢慢地回過頭去。
死巷的入口處,有兩個男人站在那裡。其中一人手裡仍然握著手.槍,槍口直指著他。
這條死巷並不是很長, 即使少年幾乎站在巷尾、而偷襲他的人站在巷口, 他們之間也只是隔了五六米遠的距離而已。
少年似乎被中槍的疼痛所主宰, 不由得屏息了幾秒鐘。
而與此同時,那兩個男人緩步走進了這條小巷之內。
另一個並沒有出手的男人先站住了,而那位握著槍指著少年的男人又往前走了一步才停下來。
月光從天空中流瀉下來, 映照著這條小巷中的三個人。
出人意料地,最先說話的居然是那個握著槍的男人。
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看上去只有三十歲出頭的模樣,長相很英俊。雖然和他身後那個男人一樣都穿著低調的便裝——普通的西式洋服——然而他看起來氣場十分強大, 像是曾經指揮過千軍萬馬那樣。
「真是意外啊。」他慢慢地說道, 目光從少年的臉上滑過, 最後落在少年的——頭髮上。
沒錯, 少年先前戴著一頂帽子,然而大概是因為方才與兩名羅剎的激戰之故,帽子掉落;藏在帽子下的卻是隨意綰起的長髮。
雖然以前有很多男人也留長髮,但在維新和西化已經推行多年的現在,留長髮的男人已經不多見了。
但這並不是重點。
重點是——
少年簡單地束成一個馬尾的長髮,此刻在月光之下,顯得愈發潔白如雪。
而且,在月光的映照下,少年的眼瞳里似乎也隱隱泛出暗紅的光芒。
握著槍的男人勾起唇角。
「呵呵呵……真沒想到,讓西鄉大人也為之困擾了一陣子的……執著地在剪除我們這些強力手下的討厭傢伙——」
「就是你啊,九條小姐。」
他的目光在少年……不,應該說是「九條則子」或者柳泉——的臉上逗留了一霎。
然後,他意味不明地挑起了眉。
「不過,能讓我家的郁子都這麼記恨的對手……果然不是普通人啊。」
他的語氣里似乎帶著一抹嗤笑似的意味。
「不來解釋一下你為什麼竟然也是羅剎嗎,九條小姐?」
在他面前,被槍彈擊中的九條則子依然按住肩膀下方的傷口,保持著沉默。
傷口裡湧出的鮮血漸漸止住了。那個傷口在她的衣服掩蓋之下正在飛速癒合。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慢慢開口。
「……我沒什麼可說的,桐野大人。」
那個被稱為「桐野大人」的男人微微一怔,隨即咧開嘴,笑得好像更加張狂了。
「嘖,真後悔今天沒帶裝著銀子彈的手.槍出門哪。」他仍然沒有放下手中的槍,雖然嘴裡說著類似吊兒郎當的話,他的目光依然如同鷹隼一般鎖定她的臉,似乎想從她神情里最細微的變動中看出什麼她深藏的秘密似的。
「哈哈哈,這真是好笑……九條忠順忙著投靠我家大人,而他的養女,卻暗中在和我們作對——」他咂了咂嘴。
「你,本事還真不小啊。我們在戰後就剩這麼幾個用當初遺留下來的改良變若水再次製造出來的羅剎,現在差不多全被你幹掉了……」他好像一點也不擔心把自己的底細現在說出來有什麼問題似的,大大咧咧地衝著九條則子說道。
「你啊,在我看來,可比九條忠順或者他那個柔弱得不得了的兒子有用多了。——喂,怎麼樣?只要你如實坦白一切的話,我們可以不追究。就跟著我們干吧?呆在九條家裡你又能得到什麼?眼睜睜看著九條忠順那個蠢貨把你嫁給什麼更愚蠢、卻對他有用的男人?還是替他們父子倆賣命到死?」他居然大模大樣地挖起九條忠順的牆角來了。
九條則子咬緊牙關,不發一言。
而那個「桐野大人」吊兒郎當的發言仍在繼續。
「一個女人,竟然敢喝下變若水,把自己變成這種可怕的生物……嘖嘖,能這麼做的女人,一定不是池中物吧。九條家那種門庭,又怎麼能盛得滿足以匹配你這種魄力的野心?西鄉大人難道不是更合適讓你效命的一時之俊傑嗎?這都要考慮?還真是——」
九條則子終於說話了。
「以桐野大人之能,也沒能打聽得到我之前的經歷嗎?」
面容年輕如昔的女子放下按住傷口的左手,目光在掌心的血污上一掠而過。
「我,是不可能為你們薩摩人效力的。不僅如此,我還會繼續追索你們剩下的羅剎,直到他們一個也不剩……」
女子清朗的聲音,在幽深的夜色里響起。
「因為羅剎是不該生存在這世間的物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