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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麼煩惱著,一直煩惱到再不來找新任審神者就會錯過時機的時刻,才鼓起全部的勇氣來到她的面前。但即使是現在,他也左右矛盾著,不知道該怎麼選擇才是最好的。
然後,他聽見一貫態度凜然、目光堅定的新任審神者,用一種溫柔的語氣說道:
「新選組中,也並不是沒有那種想法和局長不是隨時隨地完全一致的傢伙……」
女審神者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忽然嘆了一口氣。
「別的不說,就是新八君、左之君和一君,當初不是還向會津公遞交過建白書嗎……」
長曾彌虎徹:!!!
啊對了,建白書。
那次事件他當然也印象深刻。畢竟那是他有印象以來的第一次,新選組內部的裂痕——或者說,至少算是「不同的聲音」——清晰地呈現在了大家的眼前。那一刻他才終於意識到——或者說,近藤先生才終於意識到——新選組的大家,除了和自己一樣追求「為陛下和將軍大人效忠」的大義之外,也是有著各自的志向、想法和感受的。
可是,那麼傷人的事件,女審神者卻並沒有多說;提起的時候,她甚至都沒有生氣,只是淡淡一笑,用一種懷念的語氣繼續說道:
「其實啊,說到底也就是因為一點點事情生起氣來,又擅自覺得跟近藤先生說是沒有用的,於是就賭氣向會津公大人告了一狀……」
長曾彌虎徹:「……」
女審神者笑著,抬起眼瞥了表情都木了的局長愛刀一眼,然後強行把那瓶大吟釀塞到了他的懷裡。
「……可是即使被那幾個傢伙向會津公告了一狀,害得自己那麼沒有面子、還很是因為被他們誤解而傷心了好大一下下,但是近藤先生後來不也笑著包容了他們,然後一直信賴著他們,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後嗎。」她說。
長曾彌虎徹:?!
他手足無措地抱著那個被強行塞過來的大酒瓶,耳朵里聽著女審神者驚世駭俗的言論,簡直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才好。
女審神者微微偏著頭望著他這副難得一見的、有點笨拙的樣子,含笑朝他輕輕一頷首。
「因為,兄弟啊、家人啊,應該都是這個樣子的吧……」她說。
「會有意見不同的時刻,當然也會有吵得好像不能了局的時刻……」
「可是,即使這樣也會在意著對方,信賴著對方,未來有大事發生的時刻,還是可以安心地把自己的後背交付給對方——家人也好、兄弟也好,就是這樣的存在吧。」
女審神者說到這裡之後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思考著什麼,最後她在記憶之中搜索到了那句重要的話。
「近藤先生,在我最後一次和他告別的時候,曾經對我說——」
「『我至今仍然相信,只要打心底以真誠待人的話,那麼你的好意,會得到報償的』。」
長曾彌虎徹:「是、是嗎……!」
他不記得面前的這位審神者最後一次和近藤先生見面是什麼時候、什麼情形。不過近藤先生被捕之後,他就被那些薩長人收繳走了——那些人當然不可能給近藤先生再留下什麼厲害的武器,是吧?——所以在他離開近藤先生身邊之後,她再設法見到近藤先生,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並且,在成為付喪神、穿梭於歷史之中不斷與時間溯行軍戰鬥的過程中,他好像也稍微明白了一點這種複雜的原理——那就是,或許很多平行世界裡,有著近藤先生的存在。而他所存在的那個過去,與她所活躍過的那個過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她所經歷的那個世界裡,近藤先生也是這樣的人啊——品德高尚、心胸寬廣、光明磊落,而且,會笨拙地替大家著想——
他抱著那瓶大吟釀,看著這位新任審神者朝著自己露出毫無芥蒂的笑容。
「他說,『這是我近藤勇身為新選組局長,所能給你的忠告』。」
她加重了一點語氣。
「所以,你也聽聽我身為這座本丸的審神者,所能給你的忠告如何?」
「……拿著這瓶酒,到了新的本丸以後,為了慶祝,就打開來和蜂須賀君一同分享吧?」
長曾彌虎徹:!!!
他震驚地望著這位女審神者。
這位聲稱是新選組中唯一的、女扮男裝的隊士。
雖然新選組竟然能夠容許一個女人留下來、女扮男裝成為隊士這件事聽上去總是讓人感覺有點玄幻,但是,他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能體會得到,她並沒有說謊。
她所述說的那些局長的話,也都並非虛言——那些,的確是只有局長才會說出來的話啊。
無論是敞開心懷接納了她、說著她也在尋找一個歸屬之地,還是在生命的最後從容地與她道別,說著只要打心底以真誠待人,那麼這份好意就會得到報償……
確實,是足以統率當年的「壬生之狼」的那位大將,才能說出來的話啊。
他聽到她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把最後的那個想法說了出來。
他感到一陣窘迫。因為最後的那句話好像有點地圖炮——把土方先生也一道掃了進去似的。而他還記得,和泉守兼定曾經在閒談中說過,這位女審神者當初取信於新選組的大家,就是因為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副長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