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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衡大人是這麼說的。那麼我就這麼相信。」
他面前的泉御前一瞬間顯得好像有點吃驚。銀不解地看著她。
相信自己的主人有什麼錯?而且, 泰衡大人現在是真正的奧州的統領了。他是不會做對奧州有害之事的。
他看到泉御前很快就收起了那副吃驚的表情, 衝著他點了點頭。
「特意前來通報, 至為感謝。」她用一種十分正式的語氣嚴肅地說道,「若您還有要務在身的話,請自便。」
銀又向她頷首為禮, 率人走出了藤泉館。然後,站在藤泉館門外,他向著身後的一隊人馬下令:「奉泰衡大人的命令, 今晚局勢不明, 必須對藤泉館加以額外的警戒, 以保證泉御前大人的安全。你們就留在這裡守衛。」
與此同時,笑面青江從門旁緩步走回了女審神者的面前,笑著聳了聳肩。
「啊~您猜得一點兒都不錯。」他含笑用一種輕鬆的口吻說道, 「這裡,果然被那位泰衡大人派人看管了起來啊~我們現在,是被軟禁了吧?」
聽到「看管」和「軟禁」這樣糟糕的字眼,在場的人們表情各異。
長曾彌虎徹板起了臉, 表情十分沉重。堀川國廣露出擔憂的神色, 緊張地看看女審神者, 又看看和泉守兼定。和泉守兼定則重重吸了一口氣, 手按住了腰間的刀柄,緊盯著女審神者的臉,就活像想要從她的表情里看出些什麼似的。
一期一振也面露擔憂之色,但他並不像堀川國廣那樣顯得那麼緊張,而是微微斂下眉,注視著女審神者的臉,像是在等待著她作出決定,而他一定會給予她溫柔堅定的支持那樣。
相對的,這庭院裡還有兩個看上去不太一樣的人。
笑面青江看上去表情如常,甚至還帶著點調侃似的笑意。
三日月宗近也同樣表情如常,溫和地抬起頭來望了望牆外被燃燒的火把映紅了的夜空。
笑面青江:「哼哼哼哼哼——」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哈哈哈。」
大家:「……」
女審神者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麼一笑,剛剛還顯得緊繃的空氣立即鬆快了不少。
「啊~這魔性的笑聲我能聽一年啊。」她好像開了個誰也聽不太懂的玩笑,繼而微微眯起了眼睛,也同樣抬起視線盯著牆外的夜空。
「終於要採取行動了嗎,泰衡。」她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和泉守兼定粗聲粗氣地問道:「那麼我們現在怎麼辦?坐等那些人上門來砍我們嗎?」
女審神者笑著點了點頭。
和泉守兼定:「……」
堀川國廣一看急忙幫腔。
「那、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麼,主人?」
女審神者用一根食指頂著下巴,露出俏皮的神態。
「現在啊——那就在庭院裡賞月好了~」
所以,當藤泉館的大門當晚第二次被叩響並打開的時候,銀髮現泉御前和她的那六位現在在平泉被傳得沸沸揚揚、名聲簡直可以與神子的八葉相比的「六花」,根本沒有回到房中,而是在庭院裡或坐或站,悠閒地飲茶賞月。
這一幕和不久之前他叩開高館大門時所看到的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高館,同樣也是被泰衡大人的部下們所包圍,緊閉的大門之外就是手持刀槍和弓箭的兵士們;然而高館的大門打開之時,他卻只看到面色蒼白的神子大人,以及表情黯淡的九郎,還有八葉里除去已經叛變、在鎌倉殿手下效力的梶原景時和這次行動的目標任務源九郎義經之外,臉色難看、神情憂慮,想要採取行動又擔心貿然行動會傷害到神子,因此有些顧慮的其餘幾個人。
然而現在,他在藤泉館看到的,是坐在廊上,嘴裡還咬著一串糰子的泉御前;是那位穿著藍色狩衣、傳言中「風姿堪比平家的櫻梅少將」,手中握著一杯茶,笑眯眯地坐在泉御前身旁望著月亮的美男子;是那位穿著整齊筆挺而款式有些古怪而貼身的衣服,按著腰間的刀柄站在廊下、背脊挺得筆直,與那位穿藍色狩衣的美男子恰巧形成一左一右拱衛泉御前之姿態的水藍發色的俊美青年。
還有坐在池畔一塊大石頭上、穿著奇怪而過短的白色羽織,背脊寬闊肌肉健美的短髮男子;站在他旁邊,一隻腳踩著池邊的地面、另一隻腳踩在另一塊石頭上,黑色長髮隨著夜風在身後輕輕飄揚起來,穿著漂亮的紅色和服搭配淺蔥色羽織的俊美青年;以及緊跟在他身旁、不像是泉御前的隨從,倒像是他的小姓的短髮少年。
最後是背靠一根廊柱,那雙長腿一屈一伸,手裡端著一杯酒卻並未喝下,長長的前發幾乎擋住他一隻眼睛,肩上披著一塊奇怪白布的青年。
這七個人的態度太過悠閒了一點。假如不知道昨夜平泉發生了什麼翻天覆地的大事,也不知道此刻府門外火把搖曳、人聲鼎沸的話,會真的以為他們只是在此做那種賞月的風雅之事。
銀從分列兩旁的士兵中間走過去,在池畔那幾人的虎視眈眈之下,一直走到廊下,在泉御前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十分有禮地又對她微微躬身致意。
「泉御前大人,」他的聲音仍然是那麼沉穩得近乎刻板,就仿佛平泉的異變完全不能動搖他的內心一樣。
「泰衡大人請您前往大社,與源氏的軍奉行大人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