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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的一聲, 「三日月宗近」那銳利無比的刀鋒在那個人的胸口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被刀鋒帶起的力道所牽引著, 那個人向後倒去。柳泉來不及多想,身體已經作出了反應——她疾撲過去,剛好在那個人倒在榻榻米上之前的一瞬間扶住了他的身軀;可是他後仰之勢實在太猛, 就連她也被帶得一起傾跌了下去。砰的一聲,他的身軀沉重地砸到了她的身上。
柳泉一陣眼冒金星、腦袋裡嗡嗡作響。好在那種不適感很快過去,她迅速反應過來, 單手扶住對方的肩頭, 自己趁機一翻身就半跪了起來, 急聲喊道:「長光君!!」
大般若長光咳嗽了兩聲,伸手去掩自己胸前疼痛的地方,卻摸到了一手黏膩的液體。他微微愣了一下, 起初好像有些茫然、不明白這種液體到底是什麼;然後他很快低下頭望了一眼自己被染紅的手掌,頓了一下,輕輕地咧開嘴笑了一笑。
「呃啊……竟然在這種地方結束……我還真是難看哪——」
他這麼說道,注視著就半跪在他身旁, 奮力支撐著他這具本就由她的靈力所凝結而成的軀殼、表情又是震驚又是悲痛的女審神者。
不知為何, 他忽然有點想要微笑。
這屬於凡人的世間啊……比他想像的還要有趣許多。召喚他現身於這塵世的少女, 也比他想像的還要耐人尋味。他現在真正地很想多體會一下這個塵世了, 然而——他還有機會嗎?
下一刻,那個少女就語氣堅定地給出了答案。
「……這不會是結束的。」她說。
大般若長光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回答她了。他慢慢合上了眼睛,手一松,噹啷一聲,始終緊緊握在手中的、刀鋒上已經破損得看起來難以修復的本體刀掉落在地上。
在他感覺自己身體一輕、仿佛馬上就要化為無數光點騰空而起的前一瞬間,他的胸口——準確地說,是他胸前的衣襟內側——突然冒出了一股金光!
颯颯——
耀眼的金光很快籠罩住大般若長光的全身。
金光閃過之後,大般若長光重新睜開眼睛。
他感覺自己渾身都暖洋洋的,仿佛浸泡在溫泉浴池中一樣。剛才主宰他的那股撕裂胸口的疼痛也在這種溫泉浴一般的感受之中慢慢消失了,他似乎察覺到自己還活著這一事實,於是慢慢睜開眼睛。
下一刻他就看到依然半跪在他身旁,微微俯下身子凝望著他的女審神者。
看到他重新睜開雙眼,她那緊張又悲傷的臉上瞬間就綻放出一種絕處逢生的、奇美的神采;她的眼角仿佛還掛著一顆來不及乾涸的淚珠,然而她的臉上驀地露出了一個毫不保留的巨大笑容,眉眼彎彎,笑意溫暖,看上去就像是在寂深的黑夜裡砰然跳出地平線劈開黑暗的朝陽那樣,又燦爛,又耀目,又美好——
大般若長光不知不覺地也同樣翹了翹唇角。感覺到她的一隻手還按在他胸前剛剛被「三日月宗近」的刀鋒劃開的傷口上——那道傷口現在已經無聲無息地癒合無蹤了——他忽然把左手探過去,覆蓋在她的那隻手上,然後合攏五指,握住她的手,往上微微移動了一下,指尖探入胸前被劃破的衣襟內,將裡面的那枚御守 極勾了出來,含笑說道:「這個還真有效啊~!」
他用帶著笑的語調說出了這句定番台詞,尾音還是微微上挑的——他說著這句話的時候,無論是神態還是語氣,都像極了在她的記憶里,縱橫於京都的街頭以及那之後的每一處戰場上,即使受了點傷、也滿不在乎地注視著她為他包紮傷口的那個人。
就算她往他的傷口上灑的是其實沒什麼效用的石田散藥,他也會這麼帶著笑地說上一句「這玩意兒還真有效啊」,然後在深夜裡獨自一人忍受著傷口帶來的疼痛,到了別人面前就作出一副強大得不可戰勝、不會受傷的樣子來,活像是天塌下來也可以依靠他去解決一樣——
柳泉遲鈍地把視線轉到那枚就連外邊的錦袋都已經被劃爛、剛剛也已經發揮了自己的作用,現在看起來已經是件無用之物的御守 極之上,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那顆已經危懸在她眼角多時的淚珠就啪地一聲落了下來,掉到了他的衣襟上,又迅速地被衣料吸收了。
大般若長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喂喂——別哭啊。」他臉上的笑容迅速變成了苦笑,之前那種似真似假地撩撥她時表現出的瀟灑隨意也全數消失;他捏了一下她那隻被他握住的手,說道:「多虧了你的饋贈,我靠著它活下來了。這不是很好嗎?」
柳泉撲哧一笑,噙著淚珠笑了出來。然後她用了一點力氣抽出了自己的手,仍然把那枚大概已經不能再次起到作用的御守 極強行塞回他的衣襟內,站起身來拾起掉落在自己身旁的那柄「大典太光世」,回身望著站在那裡的那位暗墮的神明大人,「三日月宗近」。
下一刻,毫無預兆地,她的一頭長髮變成了雪白。
那雙幾乎已經和此時的「三日月宗近」一樣的血紅眼瞳,平靜地注視著暗墮的神明大人。
然後,她緩緩舉起了刀,刀尖直直地指向「三日月宗近」的胸口。
「即使你是『三日月宗近』,我也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了。」她的聲音森冷,帶著一絲清晰的殺意。
「決不會再讓你殺掉我珍貴的同伴。也不會再給你殺掉我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