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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宗近輕描淡寫地啊了一聲,表示出類似「沒關係我能理解」的寬容態度作為回應。
其實,他在想,她的好處之一,大概就在於永遠都能坦率面對自己的錯誤,並且積極地作出應對吧。
說起來,雖然他們相識的時候她的年齡大概也並不大,然而她卻全無普通少女臉皮薄、要面子、行事有所拘束的特質,耍起賴來一點都沒有心理負擔,道起歉來也一點都沒有心理壓力,都是幾乎張口就來,半點遲疑都沒有的地步。
虛心認錯,就是不改——那句俏皮話,是這樣說的嗎?
他剛剛想到這句話,這句話的內容就被她重演了一遍。
也許是因為想到了什麼事——也許只是因為他刻意誤導而作出的曖昧假象——讓她無法不去介意,她好像現在愈來愈不能集中全部的注意力來引導那股對自己來說也很陌生的靈力,來修復付喪神的傷口了。
三日月宗近感到自己的傷口處沒來由地突然猛地一熱,就像是有人把一條浸在滾燙的熱水中再撈出來的毛巾猛然整個按在了那處傷口之上一樣。那種高熱所帶來的燙傷一般的刺痛感,混合著她柔軟肌膚觸碰著自己身體時產生的美妙的麻痹感,最後卻變成了一種折磨人的、難以言表的甘美的痛楚,在他的身體裡逐漸放大、逐漸擴散。
饒是他早有心理準備,卻沒想到這一次她的靈力失控是以這種方式呈現的;那種滾燙的觸感、以及燙熱到了極點反而覺得有一絲冰冷的灼燒感,一瞬間全部都湧向了自己那處傷口,好像又從那處傷口慢慢滲進了自己這具和凡人無異的身體裡似的——總之,那種感覺使得他當即下意識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哦!」的一聲低呼脫口而出。
這聲非常容易讓人誤解的呻.吟剛剛出口,他就察覺了不對;下一刻,他閃電般地伸出手去,將她立刻就要撤回的那隻右手牢牢按在自己的傷口上!
女審神者好像真的要爆炸了一樣,十分危險地壓著嗓子,猛然抬頭目光炯炯地迫視著他,半是焦慮、半是慍怒似的低喝道:「……所以說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先前遺留下來的那種疼痛和滾熱的燒灼感還在折磨著他的感官,三日月宗近不得不急而短促地連連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算擺脫那種不適感。然而他是不會直接對她說出來的,於是他衝著她彎起眉眼——然而再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嗓音因為剛才的忍痛而顯得有一絲沙啞。
「哈哈哈……所以你的動作意外地也有過大的時候呢……」他覺得自己的聲音實在沙啞得有些過分,再說下去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暴露一些他不想被旁人發覺到的事情——於是他順口開了個玩笑,打算結束自己的這次貿然開口。
「嘛,要對我溫柔一點啊——」
女審神者的表情更加可怕了。三日月宗近就這麼近距離地注視著她那張表情變來變去、生動得不得了的臉,不知為何忽然覺得想笑。
不管是哪一張臉孔,都比那張蒼白而無生命的、即將化為青白色灰燼的臉要好看得多啊。
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想下去,就聽到障子門唰地一聲被人拉開。
「嗬呀!」
門口處傳來一聲大叫。
三日月宗近幾乎馬上就意識到了來人是誰。他的目光一閃,微微側身,越過自己面前的女審神者的肩頭向著門口望去。
幾乎與此同時,女審神者也反應了過來,閃電般轉過身——
「哦呀,今天竟然有這麼大一份驚嚇在等著我啊~還真是被嚇到了啊——」
聽聽這種三句話不離驚嚇二字的風格,簡直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來人是誰。
……鶴丸國永。傳說之中前任審神者的戀人。新任審神者上任的第一天就試圖用可怕的寢當番嚇退新主人的本遊戲第二任看板郎(霧!)。
真是沒有比他出現還要更糟的人選了!
女審神者有一瞬間似乎氣得臉都要歪了。
不過在她身旁、還把她的右手按在自己傷口上的本遊戲第一任看板郎(大霧!)就顯得有餘裕得多。
三日月宗近呵呵一笑。
「哈哈哈,也好也好。我們並沒有被你打擾到喔,鶴丸君。」
柳泉:「……」
鶴丸國永:「……」
很難得地,不僅女審神者默了片刻,就連平時永遠都擔任著嚇人役的鶴丸國永都被三日月宗近的話噎得默了片刻。
這句話怎麼聽都是和字面上相反的意思吧……很難得地,其他兩人的心底一瞬間湧現的大概都是這樣的吐槽吧。
不過鶴丸國永當然不是就這麼認輸的人。何況他壓根沒想放過新任審神者。難得她露出這麼大一個可以讓他發揮的破綻——雖然這個破綻大概並不是她本人、而是三日月宗近造成的——不管怎樣,鶴丸國永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他微微眯起了金色的眼眸,像是在笑一樣,眼眸的深處卻殊無笑意。
「哎呀哎呀,這可真是——我好像可真是做了件不得了的事呢。」
清亮的嗓音在走廊上迴蕩,鶴丸國永好像一點都沒有掩飾的意思,聲音大得離譜。
柳泉看看明顯是想搞事的鶴丸國永,然後又轉回頭看看明顯也是想搞事的三日月宗近,最後決定——
她毫不猶豫地再度回過身去,用自己沒被壓制住的左手衝著鶴丸國永的方向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