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5頁
這種類似於自言自語、但聽上一會兒卻不知為何會感覺到十分危險的情況分析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這十分富有畫面感的驚悚猜測出爐,另外一個聲音才響了起來——雖然聲線優美而從容, 卻仿佛隱約含著一點無可奈何又咬牙切齒似的複雜情緒。
「啊哈哈哈哈。……『幻影移形』到底是什麼厲害招數呢, 怎麼用起來還會少一條手臂或一隻腳?」
之前那個碎碎念的聲音突然一滯,仿佛默了片刻, 才有點艱澀似的答道:
「……是一種被稱之為『魔咒』的小玩意兒。」
那個溫柔優美, 只聽聲音都富有風度的、年輕男人的聲線忽然一凝。
「……『魔咒』?」
他似乎是帶著點思考和玩味地, 沉吟著重複了一遍那個關鍵詞。
而首先說出那個字眼的女性的聲音, 在沉默了兩秒鐘之後, 重新響了起來。
「是的。」她的聲音里仿佛含著一絲奇妙的笑意。
「其實就是魔法的一種……是你們不太了解的事情吧?——其實, 在我身上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用奇怪。誰叫我就是使役鬼呢?」
那清亮的聲線,尾音帶著一線奇特的、過於愉快而顯得刻意的笑意,微微挑高了上去。
「你瞧, 我和你們, 從來都不一樣。」
「你們, 是神明。而我,卻是妖怪……」
然而,男人的聲線沉穩地響了起來,打斷了這段不祥的對比。
「不,並非如此。」
優雅得如同古早的平安時代畫卷中的美男子一樣的聲線,慢悠悠地在清晨的天光里揚了起來,含著一分溫柔與三分笑意,語調里沒有驚慌、沒有憤怒,只有寧靜。
「你知道嗎,雪葉君?『付喪神』最早的含義,就是將器物放置不理一百年之後,就會因為吸收了人間的精氣而產生的妖怪喲。」
那個年輕姑娘的呼吸好像為之一窒。
「什……?!」
「欸~」男人的聲音里漸漸染上了更多的笑意。
「所以,我們之間的差別,不是什麼神明與妖怪,不是什麼『付喪神』或『使役鬼』——」
他的氣息漸長,仿佛俯身接近年輕姑娘的頰側,鼻息吹動她鬢邊碎發。
「……而是,男人與女人啊。」
「說、說什麼哪……!」當他慢悠悠含笑地說出了不得了的話語之後,年輕姑娘的聲音幾乎是立刻就猛然揚高了八度,但喊出這麼幾個音節之後,又仿佛像是很快被人扼住了喉嚨那般,驀地住了嘴,下邊的話也一道都咽了回去。
「啊哈哈哈哈。」那位在兩人之間以言語投下一個大炸.彈的男子發出一陣怡然的笑聲,在年輕姑娘變得惱羞成怒之前,又繼續說道:
「……我在說,即使還有再多我沒有聽過的、難以理解之事,這也並不會妨礙我對你的看法。」
「你已經在我面前死而復生過一次了……雪葉君,你以為還有什麼別的事情會比這個更讓我驚訝的嗎?」
男子笑了一聲,氣息變得溫柔綿長。
「從平安時代至今,我已經看過了太多不可思議之事,對人間所發生的稀奇事,也不是不能欣賞與包容。」
「你是使役鬼又如何呢?你是妖怪又如何呢?追根究底,我也只不過是一把刀而已啊,哈哈哈哈哈。」
那熟悉的、魔性的笑聲又出現了。
年輕姑娘好像沉默了一霎。她聽上去有點屏著氣,然後,毫無預兆地,在陰影里,浮現了他們兩人的身影——她解除了那個足以讓他們兩人隱身的魔咒。
「……不對,你們是有神格的吧。」她用力地抿著嘴唇,反駁道。但是那種表情不像是生氣,倒更像是動容。
身穿藍色狩衣的年輕男子聞言,眉心微微一跳,臉上那個笑容則紋絲不動,就好像她並沒有不解風情地拆穿他剛才打動人心的美妙言辭似的。
「啊哈哈哈哈。即使我算是神明,可你也不算是你說的那麼糟糕啊。——你會那個什麼……『魔法』,不是嗎。」
「付喪神即使擁有神格,也是最末等的神格。而且,即使我們身為神明,但你所使用的那種什麼『魔法』,我也不會。」
仿佛無視不遠處那座威嚴地高聳著的大樓一般,身穿藍色狩衣的俊美男子伸出手去,若無其事似的摸了摸那位年輕姑娘的頭髮。
「最末等的神明,與最上等的『魔法』……嗯,我倒是覺得這樣的組合還挺有意思的呢~」他含笑說道。
年輕姑娘:「……」
她一瞬間露出了類似無語的神情,輕巧地翻了個白眼。
「很好。但願等一下你體會到這些『魔法』的時候,還能這麼富有餘裕。」她低聲嘟噥著,伸出左手抱住他的腰。
俊美的男子露出驚訝的神色,低頭望著她環抱自己腰間的那隻手,忽然笑了起來。
「這麼……努力地想要證明什麼嗎,」他笑眯眯地說道,「但我覺得不會再有什麼事,比你故意讓我殺死你這件事更令人驚訝了。所以你假如想要看到老人家驚慌失措地被你嚇跑的樣子,可能……要失望了喲?」
年輕姑娘好像很想衝著他翻上第二個白眼,但又竭力忍住了。
「在傳送過程中,請務必專心一點。」她無視他的話,板著臉叮囑道。
「這個『魔法』的不良作用,就是有可能在傳送途中丟掉肢體的一部分——如果你不夠專注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