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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說心愛之人嗎。」
在回答之前,柳泉微妙地頓了一下。
「嘛……您這麼說的話好像也不錯……」
足利義輝打斷她。
「你說得就好像你曾經面臨過死亡這種事一樣呢。」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犀利的嘲諷,但聽上去又像是一種神經快要緊繃到極點的自嘲似的。
「我倒是很想知道,到了那個時候會發生什麼,心裡又會想什麼。」
柳泉有點訝異地轉過臉去,依然保持著先前那個托著下巴的姿勢,望著足利義輝。她想了想,低聲說道:「……也許您說得對。是會想起心愛之人吧……是在心目中覺得最重要的人,就是這樣吧。」
「哦?」足利義輝說,「這麼說起來,你好像真的曾經面臨過這種困境呢——除了今天之外。」
柳泉苦笑了一下。
……沒錯,要說瀕死經驗,我可有至少兩次呢——但是這種話是打死都不能說出來的。
她只好換了一種說法。
「前幾年的時候,曾經不小心掉進水裡,險些淹死……在喪失意識的那一刻,心裡想到的,也確實是很重要的人。不過……後來幸運被救了上來。也因此,有了在公方大人面前誇誇其談的一點經驗呢。」她儘量放柔了聲音,說道。
足利義輝一揚眉。
「哦~?」他聽上去不太相信她的說辭,不過他好像也沒打算深究似的,笑了一笑,隨口繼續著這種毫無意義的閒聊。
「……那個時候,大概是想到了松平君吧?」
柳泉微微一滯。
算了,說一句實話也沒什麼要緊吧。反正面前這個人也不可能活過今晚了——
「不。」她答道,「那個時候我還不認識長光君呢。想到的……其實,是自己理應很尊敬的前輩……或者說,兄長一類的人物吧。」
「前輩?兄長?」足利義輝好像來了點興趣,他想了想,驀地哂然一笑,搖了搖頭。
「嘛,我只有個弟弟……現在想起來,在我身後,他也不是多麼可靠啊……希望他能夠保住性命善終吧。」他用一種潦草隨意的口吻說道。
然後,他好像又想了想。
「……好像也應該想一想御台,是吧?希望那些傢伙不至於為難女眷,看在關白大人的份上多少善待她一點兒……」
「哦,還有我的母親大人。慶壽院大人,你理應聽說過吧。」
柳泉其實一腦袋問號,沒聽說過他的生母,不過現在當然不適宜否認,因此她微微頷首,答道:「……是的。」
足利義輝笑了一聲。
「嘛,她是一位挺堅強的女性呢,有時候就連我也很佩服她……午後我去向她拜別,她還在對我說『去做你應當做的事情』。」
柳泉驚訝了一瞬。
「哦……那可真是……」她言不及義地應道,一時間卻不知道應該如何評論才好。
足利義輝突然大笑了幾聲。
「本來還應該說點更好聽的言辭的,不過還是就到此為止吧。」他說。
門外,混雜著雨聲,開始傳來一陣雜沓的、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足利義輝忽然欠身而起,順手從身旁的榻榻米上拔起最近的一把刀。
「你還有最後的一點時間去想想你的心愛之人。」他用一種意外直率的口吻說道,「然後,就戰鬥吧。」
柳泉愣了一下,隨之站起,握緊了手中那柄「大般若長光」。
……視線,卻不由得越過廳堂,落到了那柄此刻被刀尖向下插在榻榻米上的「三日月宗近」上。
下一刻,她就驚愕地發現,一陣黑氣聚集成風,迅速在大廳內捲起!
那陣黑氣卷過廳堂,纏繞在那些被插在榻榻米上的名刀的刀身上;隨著黑霧愈來愈濃,被纏住的刀身幾乎完全被那層濃重的黑霧淹沒。
柳泉:!!!
顧不得去思考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她立刻把右手中握著的「大般若長光」往面前的桌案上一拋,就勢伸手到腰際的襟內,掏出藥研和五虎退的本體刀——這是她從清水寺撤退的時候就已經想好的,讓藥研和五虎退把本體刀交給她帶進二條城,這樣的話她可以隨時在有需要的時候重新把他們從刀中召喚出來——注入靈力,一道白光閃過,藥研和五虎退的付喪神立刻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柳泉飛快地把本體刀交還給他們,倉促解釋道:「這可能是時間溯行軍搞的鬼,必須解決他們才行!」
雖然是小少年的模樣,但藥研和五虎退畢竟是已經經過極化修行的付喪神,在短暫的一愣之後,立刻各自握緊了本體刀,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柳泉來不及囑咐他們更多,一彎腰從矮桌上抄起那柄「大般若長光」的本體刀,左手握住刀柄橫在面前、右手食中兩指併攏,虛虛沿著刀身掠過——
白光閃過,大般若長光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他站定之後還眨了眨眼,仿佛乍然從大門處的血海死戰之中回到了還沒有被亂賊攻破的輝煌廳堂之上,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似的;但他的視線幾乎是立即就對上了她的,然後飛快地轉過身去掃了一眼大廳內現在的狀況,馬上明白了自己被她召回的用意。
因為就在這短暫的空檔里,那幾柄被黑霧包圍的刀劍已經發出了哧哧的響聲,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