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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方一瞬間似乎也很驚訝。他的手在半空中停滯了一霎那,然後像是被火燙了一般飛快地縮了回去,拾起掉落的那塊布巾,順手放到旁邊的一盆水裡涮了涮。
一時間,房間裡居然沒有其它的聲音。
結果柳泉還是把剛才那個問題給問了出來。
「土方先生……?!」她的聲音里透著毫不掩飾的極端驚愕和疑惑,「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土方默了一陣子,然後略帶一絲尷尬地從水盆里拿起布巾來擰乾,又把它遞給她。
「拿著,然後給我躺下,把它蓋在額頭上!」他壓低聲音,不悅似的喝道。
柳泉:……啊,物理降溫嗎……?
她很快就領會了副長的意思,於是依言平躺了下去、把布巾在自己額頭上端端正正敷好,還伸手把被子拉到自己下頜、蓋了個嚴嚴實實,然後在黑暗中拿眼睛去看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裡、等同於夜闖女子閨房的副長。
土方看起來更不自然了。
「聽說你病了……」他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原本一直在忙,叫齋藤過來看了看,他回去說你已經休息了……」
柳泉有點驚訝。
小一也來過嗎?她睡睡醒醒之間不知道翻來覆去了多少回,怎麼就沒有注意到小一來過呢?或許是在她昏昏沉沉的時候,實在難受極了,所以自己沒有對門外的狀況多加注意吧?他是站在房門外面觀察了一下情況而已嗎?也對,像小一那種沉默寡言的笨拙無口系男子,不可能像副長一樣沒節操地半夜闖進女孩子的房間吧……
即使在病中,【順口吐槽副長】的主動技能還是冒了出來。
不過她現在血條藍條都近乎歸零,可不敢在這種時候衝著副長開嘲諷。於是她只是點了點頭,漫應道:「……是這樣啊。」
副長好像更尷尬了似的,又咳嗽了一聲。
「咳。……因此這麼晚了,也不方便叫山崎來看看到底是怎麼了……雪村又已經休息,也不是能隨便去叫來使喚的……」他語氣好像有點不流暢地半是解釋、半是敘述著狀況。
柳泉:……哼,伐開心。反正在你眼裡,小千鶴就是不能隨意勞煩和驚動、必須被好好保護的嬌花。您沒忘記其實小千鶴還掛著個「副長的小姓」這樣的職務吧?!你堂堂一介新選組副長,叫自己的小姓來看顧一下新選組的重要幹部,到底是有多為難啊?!
仿佛微妙(?)地感覺到了室內氣氛的僵滯,土方又咳嗽了一聲。
「咳,總之……剛剛工作才結束,想著過了這麼久不知道你這裡怎麼樣了,覺得還是過來看一眼再去睡……結果一看你整個人燙得就像剛出爐的烤栗子一樣,不是能夠放著不管的事情……所以就……」
副長說著說著,終於大概是因為覺得超出了自己恥度的底線而停了下來,惱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
雖然大腦還因為高燒而感到眩暈,然而冰涼的、浸過水的布巾覆蓋在額頭上,奇異地驅散了那種之前像是要把腦袋劈成兩半的劇烈疼痛感。
柳泉忍不住費力地扯起唇角,微微笑了。
……副長,因為這麼晚了,不方便叫山崎過來,所以你就自己跑過來嗎。你懂得醫術嗎,你會照顧病人嗎?你又彆扭又傲嬌又愛炸毛,還喜歡寫信給家裡炫耀堆滿屯所案頭的那些愛慕你的姑娘們寫來的情書,整天一副【老子可是要做改變這個國家的大事啊所以怎麼能被戀愛這種無聊的小事絆住腳步呢!】的樣子;你這樣的人,就這麼跑來探病,不會擔心自己的畫風OOC了嗎?!
「我已經快要好了,所以去睡覺吧,土方先生。」
黑暗裡,她因為生病而顯得有絲沙啞的聲音,用著異常溫柔的語調這樣對他說道。
「被土方先生照顧了,一定明天早上就會好起來了。現在可是特別的時期,京都的局勢很險惡吧……?假如土方先生在這個時候累倒的話就糟糕了……所以,土方先生快去休息吧。」
她用過輕快狡黠的口吻、率直坦然的口吻、開朗健氣的口吻、甚至是自信豪邁的口吻,但卻極少用這種溫柔寧靜到難以形容的口吻說話,所以他竟然一時間愣住了。
在黑暗中,這種溫柔的語氣仿佛能夠聽得更加分明,像是下了一夜細密的小雨、臨近黎明前終于晴朗起來的天氣,隱約的晨曦中,房檐下有積聚的雨珠一滴滴從檐角滴落,發出澄澈的叮咚之聲。
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她又咳嗽了幾聲。
他立刻警覺起來,伸手就去探她的前額。
「別囉嗦!一個兩個都咳嗽得那麼奇怪是怎麼回事?!生病了就應該好好休息!明天一大早就讓山崎來給你看看是怎麼回事……不,也許應該叫千鶴來?」
副長又開始碎碎念了。笑意激得柳泉嗓子發癢,然而她可不敢再咳嗽了。因為她知道咳嗽這種病徵簡直要成了副長的軟肋,一踩就炸毛——
「土方先生,」她不得不稍微提高了一點聲音,側過臉去望著還跪坐在她身旁的土方,「我只是普通的風寒而已,和總司君並不一樣。所以,我會馬上好起來的。」
土方碎碎念的聲音乍然中斷。他愣了一霎那,轟地一聲爆炸了。
「誰、誰說你跟總司那傢伙生了一樣的病了!!就、就算是風寒,也要看病吃藥才能趕快好!啊~啊,你們一番組真是麻煩!一個兩個都讓人那麼不省心!你趕快給我好起來,就算齋藤現在回來了,要做的事情還是一大堆,他可沒有時間再兼管你們一番組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