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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形容似曾相識。柳泉的大腦咯咯吱吱地運行了一陣子,才遲鈍地記起來,這原本是在她謝絕池田屋賞金的時候,原田所說的話。
當時大家都聚集在大廳里討論這件事,新吧唧難得地機靈了一次,提議領到賞金的大家集資送給柳泉一樣禮物當作補償。當時大家各有提議,沖田還惡作劇似的要從土方那裡敲詐到五十兩的高價去買脅差送給柳泉;而一向非常能夠體會女孩子心情的原田,則表示「送禮物給女孩子,總得買那種髮簪啦、鏡子啦什麼的可愛又漂亮的玩意兒才行」。
當然在柳泉再一次嚴詞謝絕之後,大家後來各自送了她很多好吃的和果子啊糖果啊等等小零嘴。其中最匪夷所思的就是小一的那十人份的櫻餅。不過山南當時並沒有送給她什麼東西——這也正常,山南因為負傷未能出戰池田屋和禁門之變兩次戰鬥,名字也不在受賞名單之中,沒有領到賞金,自然不需要參加這些人惡作劇似的補償活動。
然而他居然還記得這件事嗎?他現在提起這件事又有什麼用意呢?
柳泉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某個她曾經無意中看到的畫面突然跳進她腦海里。
「髮簪?啊~說起來,山南先生曾經送過千鶴醬一支髮簪吧。」她微笑,用一種閒談的口吻說道。
「抱歉……以前聽千鶴說過,大家堅持認為那次島原內探事件中給並不算是正式隊士的她添了麻煩,所以事後也各自替她買了可愛的慰問品呢。後來看到了那支髮簪,千鶴醬說是山南先生送的,果然很漂亮啊——」
山南:……?!
「……什麼嘛,原來你真的知道這件事啊。」
山南微微一愣之後,笑了起來,這樣說道。
那種表情不知為何令柳泉的胸口一陣難受。
「……山南先生當時的心情,我很理解。」她略帶一絲急切地說道,「所以,我才更加不願意看到變若水的毒性把當時那個溫柔細心的山南先生侵蝕掉……」
山南唇邊的笑容突然微微一滯。
「溫柔的我……嗎?」他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然後,他的目光一瞬間銳利地投向柳泉的臉上。
「……那並不是給予你的溫柔。你大可不必如此在意的。」他語氣溫柔但冷淡地說道。
這句話不知為何好像擊中了她的心口似的,柳泉感到有點難過。這句話里蘊含著的某種事物似乎令她感到有點呼吸困難。
「不管是對誰的都好……」她輕聲說著,聲音愈來愈難以控制地提高起來。
「我介意的不是山南先生的善意會釋放給誰,而是那樣溫柔善良的山南先生還究竟會不會存在於這個世間……那才是最重要的事啊,山南先生!」
她大聲說著,跨前一步,目光十分迫切地注視著他露出驚訝表情的臉容。
「新選組至今為止已經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人了……假如可以的話,我希望再也不要失去更多人了!」
山南的目光閃了閃,突然飄向另外一邊,避開了她的眼神。
「哦?你是為了新選組才這樣說的嗎?」他輕飄飄地問道,語氣里好像帶著一抹無所謂似的。
柳泉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噎住。片刻之後,她咬了咬牙,仿佛顯得極為艱難似的低聲答道:「……我這樣說,是因為……山南先生,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都是十分重要的人……」
山南微微挑了挑眉,慢吞吞地把視線轉了回來,仿佛探究一樣地掃視著她的臉。
「……不。」他最後說道,「對於新選組而言,我已經不重要了。」
他自嘲似的笑著。
「羅剎是失敗的作品……這一點我已經充分體會到了。事到如今我還不能死心地繼續研究著羅剎,其實不過是想為了自己的存在找個合理的理由和意義吧……畢竟,誰願意真的作為一個怪物而延續著自己毫無意義的人生呢……?!」
「對於新選組來說,羅剎的危害性大概也不亞於有用性。我已經做好了隨時犧牲或者被捨棄的準備,畢竟從土方君往下的幾乎所有人里,沒有一個人是在心裡真正認同羅剎的存在和必要性的吧……」
「對於幕府而言,新選組已經成為了棄子。而對於新選組而言,羅剎已經成為了棄子……」他感嘆似的說著,「看透這一切以後,你卻還來對我說什麼我是很重要的人?!」
他突然往前邁了一步,貼近她的臉龐,一字一句地輕聲說道:「……很遺憾,你所尋找和懷念著的那個人——那個山南敬助,早就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上了。所以,不要再提起他了,也不要再去找他了。」
「他早就已經死了。……這一點,你不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嗎?那一夜,你不是親眼目睹了他的死去嗎?!」
他步步迫近她的面前,唇間冰冷的吐息吹拂在她的臉上。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悲傷的眼淚莫名地湧進了眼眶中。
這麼說著的他……一定比自己現在還要痛苦千百倍吧?!
這樣輕易地就否定了自己當初的選擇,以及那個選擇之後全部的生存意義……
山南先生,我該怎樣做,才能夠幫助您呢?
柳泉悲傷地注視著已經近在咫尺的山南的面容。
這麼接近地直視著他,她才發現,他其實也是個長相十分俊秀且斯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