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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知道鄧布利多期望通過這兩句似是而非的詩句就能讓他好好思考一下,進而寬宏大量地原諒那個冒牌貨。畢竟,莉莉雖然經歷了一番痛苦,但結局是好的——莉莉的聲名比她本人還在的時候更盛,大家都把莉莉 伊萬斯這個名字當作可以信賴、令人欽佩的優秀女巫的代表;莉莉現在歸來了,將來也總有辦法讓她的靈魂回歸她原本的軀殼……乍然一看,那個冒牌貨並沒有做什麼有害於莉莉的事情,反而做了許多對莉莉 伊萬斯這個名字有益的事,做了許多對鄧布利多、對哈利波特、對正義一方的勝利——甚至是對他本人——有益的事。那麼,是什麼理由讓他執拗著堅持不肯原諒她呢?
是她曾經的隱瞞嗎?……然而鄧布利多也隱瞞過別人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舉例來說,他不是要求斯內普一直到最終決戰的時候才告訴哈利必須去送死,才能真正殺死伏地魔的秘密嗎?
是她曾經的欺騙嗎?……但是他不是也曾經在某些事情上欺騙過別人嗎?誰又比誰更清白無辜多少呢?
這些理由,斯內普其實都懂。他還沒有那麼愚拙。
但是,他就是不想輕易放下那些對她的譴責和怨氣,執拗地一再強調著從前她曾經對他做過多過分的事情——就仿佛……一旦放下了那些,他和她之間就再也沒有了什麼恩怨的牽絆,也就同時沒有了任何關係一樣。
……
當然,這種念頭也不是時時都有的。
比如,在那決定命運的一夜,當他正打算休息——那晚預定巡夜的正好不是他——的時候,他忽然聽到自己辦公室的門被人捶得砰砰響。
他一瞬間就知道了門外的人是誰。是那個冒牌貨——也只有她,會用這種直率粗魯、毫無禮貌的方式把他的門捶得山響,好像下一秒鐘就要直接踢開大門衝進來一樣——但是當他怒氣沖沖地快步過去給她打開大門之後,她卻沒頭沒腦地丟下了一句讓他頓覺不妙的話。
她說:鄧布利多和哈利都不在城堡里。
鄧布利多不在城堡里不是什麼大事,但關鍵是——他還是帶著那個破特小子一起出去的!而且,這件事有必要讓她像個炮彈一樣在城堡里橫衝直撞地跑來通知他嗎?假如她絲毫也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問題的話?
下一秒鐘他就知道了,這件事確實很重要。
因為他左臂上的那個黑魔標記突然火燒火燎地疼痛起來。
是那些惡棍,正在召集他們認為能用的幫手——
他忍不住扭曲了五官。
然後他才意識到這一點——他在這麼關鍵、這麼重要的時刻,在他人的面前喪失了對自我表情的控制力,也就是說,讓他人從他表情的變化中窺到了某些重要的信息——
這很危險。這是不應該發生的。
習慣是可怕的。當你已經習慣了在某一個人面前露出足以泄露自己情緒的表情時,那就是致命的破綻。
……可是,不這樣做的話她壓根就不會識趣!和那些小巨怪們不一樣,也和其他被他陰沉的臉嚇退的人不一樣,她好像天生就具有一種對他的冷臉免疫的邪惡抑制力。無論他作出多麼凌厲或多麼可怕的表情,無論他說出多麼傷人或者多麼冷酷的話,她都好像置若罔聞一樣,永遠都只按照她自己的步調行事,永遠都只隨著自己的心意表達——
把別人戲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很得意吧?操縱著別人的情緒的感覺,很有趣吧?做錯事的人明明一直以來都是她,然而她卻表現得永遠那麼高高在上,說著自己要做對他有利的事情,然而實際上卻耍弄得別人團團轉,做的每一件事都貌似善解人意,但細究起來無不像是居高臨下的寬容、憐憫與施恩——
憑什麼他要成全她做一個大善人——大聖人的愛好呢?!憑什麼她能夠在剝奪了別人生命里唯一的希望之後,還能全身而退,接受著那些無知無覺、不明真相的蠢人們的敬佩和仰慕呢?!
一股強烈的憤怒——涌了上來,促使他上前一步握緊她的手腕,狠狠往室內的更深處一甩——順便奪下了她手中的魔杖。
事情已經夠混亂夠糟糕的了。不需要像她這麼一個衝動魯莽的格蘭芬多再去添亂。作為黑魔王眼下看上去的心腹之一,他可很清楚她的作派為她自己在黑魔王那裡招來了多少仇恨值。準確點兒說,黑魔王正想拿她開刀呢——麻瓜種巫師,格蘭芬多的傑出代表,鄧布利多的心腹,鳳凰社的骨幹成員,霍格沃茨麻瓜研究課的教授……她身上的每一條特點都足以招來黑魔王的殺機!更不要說她簡直集合了所有黑魔王忌恨的特點!
斯內普剛想朝她說教一番「你對莉莉的軀體是有著善加保存之義務的所以你最好別自己找死」的問題,就感到眼前一花——
那個冒牌貨居然合身撲了上來,直接撞到了他胸口!
他猝不及防,一貫冷靜得令人自傲的大腦里嗡地炸響了一聲,有那麼幾秒鐘徹底停工了。
等到那陣突如其來的、因為被突襲而使得身體下意識產生的癱瘓感過去——其實好像也就持續了那麼幾秒鐘而已,他對自己的自控力還是有信心的——他赫然發現她已經重新從他手中奪回了自己的魔杖!
……原來,她撲上來只不過是為了奪回自己的魔杖嗎?
這個體認湧上腦海,一瞬間就讓他的大腦里騰地一聲,躥升出一股火焰,並瞬即延燒到他的全身;他感覺自己好像快要被那種因為被羞辱、被戲弄而沒能立即反擊,感到自己莫名其妙就在她面前敗下陣來而產生的羞恥感和激憤的火焰給活活烤焦了。